第3章

来找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教九流,啥样的都有。有瘸了腿的老兵想找个伴儿养老送终的,有被夫家休弃想重新开始的妇人,也有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指望女儿嫁出去换点彩礼的爹娘。

我照单全收。

我的规矩,也越来越硬。

第一,双方自愿。强扭的瓜不甜,摁头拜堂的事,我不干。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泼皮无赖,敢用强的,我就敢去衙门门口敲锣打鼓(衙门?哦,不,是去府里管事的后门巷子吆喝)。

第二,实话实说。家里穷?说清楚。身上有毛病?别藏着掖着。以前干过啥不光彩的事?趁早抖落干净。我柳如意牵的线,得经得起日头底下晒。

第三,礼金随意。有钱的,你看着给。没钱的,一篮子鸡蛋,一把青菜,我也认。图个心安。

就这三条,像三把快刀,把那些弯弯绕绕、藏着掖着的“规矩”,砍了个七零八落。

麻烦,也像苍蝇闻着味儿,嗡嗡地来了。

先是同行。以“铁嘴”王婆为首的那帮老媒婆,恨我恨得牙根痒痒。我断了她们的财路,更打了她们的脸。她们那套“门当户对”、“父母之命”的老黄历,在我这儿成了狗屁。

王婆联合了几个老媒婆,堵在我那破瓦房门口。

“柳如意!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规矩?”王婆叉着腰,唾沫星子能喷三尺远,“媒婆行当,讲究的是个‘和合’!讲究的是门楣相当!你倒好,尽干些下九流的勾当!把咱这一行的脸都丢尽了!”

我正给一个想给哑巴儿子讨媳妇的老太太登记,头也不抬:“王婆,您老保的媒,去年西街李秀才家那闺女,嫁到城东赵员外家冲喜,三个月就守了寡,是‘和合’了?还是‘门楣相当’了?那赵员外儿子病得就剩一口气,您老收谢媒钱的时候,手不抖吗?”

王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被旁边的人七手八脚扶走了。

同行消停了一阵。

更大的麻烦,来自那些觉得被我“冒犯”的人家。

最凶险的一次,是帮一个叫孙秀的书生。

孙秀是真穷,穷得家徒四壁,就剩一屋子破书和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但他有才,肚子里墨水多,人也清正。他看上了南城“墨香斋”老板的独女,苏婉。苏婉也喜欢他,两人在书斋借书还书的当口,眉来眼去好久了。

墨香斋的苏老板,有点小钱,一心想让女儿攀个高枝,至少也得是个有功名在身的。孙秀?一个穷酸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苏婉哭成了泪人,求到了我这儿。

“柳姑娘,我…我和孙秀,是真心…配得上的!”苏婉抽抽噎噎,眼睛肿得像桃子。

我调查了一下。孙秀学问确实好,只是时运不济,性子又有点耿直,得罪过考官。苏婉呢,性子娴静,识文断字,跟孙秀站一块儿,还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行。”我应下了。

我知道苏老板不好对付。这种小商人,最是势利精明,也最要面子。

我直接登门拜访墨香斋。苏老板听说我是媒婆,脸就拉下来了,尤其听说我是替孙秀那穷鬼来说项的,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