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军训第一天,教官是个内蒙古壮汉,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站军姿时,前排女生突然晕倒,人群骚动中我听见熟悉的尖叫——滢滢不知何时混进了女生方阵,迷彩服大得像麻袋,正被教官拎出来训话。

"报告教官!"我举手,"她是我家属!"

全场哄笑。滢滢的脸红得要滴血,手指绞着衣角。教官眯起眼:"大学军训哪来的家属随军?"

"精神家属。"我脱口而出,"她脑子不好,得有人看着。"

滢滢狠狠踩我的脚。但教官居然信了,挥挥手把她安排到我旁边的位置。整个上午,我都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皂角香,混着北京干燥的风,痒痒地挠着鼻腔。

中午在食堂,滢滢把红烧肉全夹到我碗里。"吃不完。"她低头扒拉米饭。我看着她手背上晒出的红痕,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爸喝醉那次,她也是这么把唯一的鸡蛋推给我,自己舔碗边的油星。

"何泽!"一个清脆女声插进来。文学系的林小雨端着餐盘站在我们桌前,马尾辫晃啊晃,"下午帮我们排合唱吧?听说你特别会讲笑话。"

滢滢的筷子"啪"地折断。我张嘴刚要答应,大腿突然一痛——滢滢的指甲隔着裤子掐进肉里,眼睛盯着林小雨的脖子,像山雀盯住肥美的虫子。

"他下午要陪我去校医院。"滢滢声音甜得发腻,"我们山里人,容易水土不服。"

林小雨尴尬地走了。我掰开滢滢的手,发现她掌心被断筷扎出了血。"疯了吧你?"我拽她去水池冲水。水流冲刷着伤口,血丝蜿蜒成细线,像我们之间理不清的红线。

滢滢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着我的:"何泽,你记不记得张寡妇家的公鸡?"

我愣住。那是我们十二岁的事,张寡妇诬陷我偷看她洗澡,她家公鸡第二天就死在了院里,脖子歪成奇怪的角度。当时滢滢右手缠着纱布,说是砍柴伤的。

"北京医院很多。"她轻轻说,眼睛亮得可怕,"但好医生都在协和。"

我后背窜上一股凉气。那天晚上,滢滢的包袱里多了把手术刀——校医室偷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正式上课前夜,男生宿舍突然停电。我正摸黑找蜡烛,窗户"咔哒"一响,滢滢像只猫似的翻进来,迷彩服换成了新偷的蓝裙子,膝盖擦破一块皮。

"四楼有个变态。"她喘着气说,"一直跟着我。"

我翻出红花油给她涂药,她却从裙底摸出个手机:"抢了他的。你看。"屏幕上是一连串女生宿舍偷拍照,最后几张赫然是滢滢晾衣服的背影。

"我把他手机砸了。"滢滢轻描淡写地说,"顺便在他暖水瓶里加了点料。"她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残留着白色粉末,"实验室拿的,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他再也不敢偷拍了。"

我头皮发麻。这时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跳出消息:男生楼有人送医洗胃,疑似误服化学试剂。滢滢凑过来看,呼吸喷在我耳畔:"何泽,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嘴唇擦过我的耳垂,凉得像蛇。我想起小时候在山里,她也是这么"保护"我——往欺负我的孩子王饭盒里放泻药,在班主任自行车闸线上涂油。那时只觉得解气,现在却莫名心悸。

第二天专业课,教授点名时多看了滢滢两眼:"旁听生坐后排。"滢滢纹丝不动,手指在桌下死死攥住我的衣角。课间我偷瞄她的笔记,发现满页都是"何泽",我的名字像咒语般重复了上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