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熄了火,吃力地抱起那个沉重的木箱,走向侧面的服务入口。就在她试图腾出一只手去按门铃时,眼角的余光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到让她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身影。
顾言澈。
他站在那里,姿态松弛而优雅,与她熟悉的那个总是带着一丝脆弱、需要她小心翼翼呵护的顾言澈判若两人。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妥帖地勾勒出肩线,衬得他身姿挺拔。他微微侧着头,正与一位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老者谈笑,唇角勾起的是苏晚从未见过的、属于真正上位者的从容弧度。
他手里端着一只剔透的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轻微晃动,折射着吊灯细碎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苏晚的眼睛。
木箱的棱角重重地硌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一声闷响。苏晚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松了手。她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僵立在别墅侧门投下的阴影里,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扇窗内的人影上。
不可能认错。
那个每天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抱着头说害怕人群、害怕声响、需要她一遍遍安抚才能入睡的男人;那个总带着一丝歉意说“又拖累你了”、“药费太贵了,要不别治了”的男人;那个让她心甘情愿熬通宵画稿、磨破肩膀也要搬重物赚钱去支付他“昂贵心理治疗费”的男人……
此刻,他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像一个真正的王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愤怒,混杂着被愚弄的剧痛,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进肺里。她不再看那服务入口,而是大步绕过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径直走向灯火辉煌的正门。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石阶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自己碎裂的心上。
她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铜门。
温暖得令人窒息的热浪裹挟着香槟、香水、雪茄混合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厅内谈笑风生的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一个穿着廉价外套、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
所有的声音,钢琴曲,交谈声,碰杯声,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死寂。
苏晚的目光穿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死死锁住那个刚从侍者托盘里接过一杯新酒的背影。
“顾言澈!”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嘶哑,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劈开了这浮华的空气。
顾言澈端着酒杯的手,极其细微地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液晃出一个小小的涟漪。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当他的视线触及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那张片刻前还从容自若的英俊面孔,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狼狈,清晰地写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里。
“小晚?”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苏晚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价值不菲的西装,刮过他指间那枚低调却奢华的铂金戒指,“我也想知道,顾言澈,我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