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密集得像是要把玻璃敲碎。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切割开前方一片模糊混沌的黑暗。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晕染开,又被车轮粗暴地碾碎。苏晚的手指死死抠着方向盘,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屏幕在副驾驶座上幽幽亮着,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发给保姆柳姨的:【马上到家,辛苦。】
她重重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哗啦声。一种莫名的、黏腻的恐慌感,像这湿冷的夜气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女儿囡囡的脸在脑海中晃过,小小的,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今天……还好吗?
终于,那栋熟悉的、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孤零零的别墅轮廓出现在视线尽头。苏晚几乎是冲下车库的,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她顾不上擦,跌跌撞撞地冲进玄关。
“囡囡?柳姨?”她的声音在过分安静、只有雨声回响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人回应。只有壁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一股寒意,比雨水更刺骨,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她甩掉湿透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步往里面走。
客厅没人。餐厅也没人。
她猛地抬头,视线投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心脏,毫无预兆地,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二楼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站着两个人影。
保姆柳姨背对着她,身形在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痕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僵硬。她怀里抱着囡囡。小小的女孩穿着粉色的睡裙,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安静地伏在保姆的肩头,脸朝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整条走廊,也照亮了囡囡的脸。
女孩的头颅,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闪电的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走廊重新沉入昏暗的光线。但那一瞬间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苏晚的视网膜上。
囡囡的脸是转过来的,但她的眼睛……那双平时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空洞洞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直勾勾地穿透了昏暗的空气,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苏晚的脸上。没有属于孩子的天真好奇,没有看到妈妈回家的欣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的漠然。
那不是她的囡囡。
苏晚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刹那彻底冻结了。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楼梯口,连呼吸都忘了。
闪电的光芒熄灭,走廊重归昏暗。柳姨似乎也在这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她抱着怀里的孩子,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动作很稳,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沉缓的韵律,与窗外狂躁的暴雨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苏小姐回来了?”柳姨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像温吞的水,听不出丝毫波澜。她脸上挂着那副苏晚早已熟悉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标准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雨可真大,路上辛苦了。”
她的手臂轻轻拍着怀里孩子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哄睡一个真正的婴儿。可苏晚看得清清楚楚,伏在她肩头的囡囡,那张小小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非人的漠然,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