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抱着囡囡,迈着那种无声无息的步子,一步一步朝苏晚走过来。走廊里只有她拖鞋轻微的擦地声,还有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噼啪声。那声音像是无数只手在急促地敲打着棺材盖。
苏晚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后退,想尖叫,想冲上去把女儿夺回来,但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姨抱着那个眼神空洞的“女儿”靠近,那张温和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模糊、诡异。
“囡囡今天很乖,”柳姨在距离苏晚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依旧温和得令人窒息,“就是临睡前有点闹觉,非要看看雨才肯睡。”
她说着,微微侧过身,让怀里孩子的脸完全暴露在苏晚的视线下,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作品。“你看,现在雨这么大,她看着看着就安静下来了。”
囡囡的脸转向苏晚。那眼神……空洞、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近乎残酷的穿透力。她小小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个微笑,又像是某种冰冷的嘲讽。
“妈……妈……”囡囡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两个极其轻微、极其模糊的音节,像是老旧录音机里卡住的磁带,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
这声呼唤,像冰锥一样狠狠刺穿了苏晚的心脏。那不是女儿甜甜的、依赖的呼唤,而是某种……模仿出来的、空洞的回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囡囡?”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她强迫自己向前挪动一步,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颊,想要确认那皮肤的温度是否真实。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苍白的小脸时,柳姨的手臂不着痕迹地一收,将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巧妙地避开了苏晚的手。这个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意味。
“苏小姐,孩子刚安静下来,”柳姨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依旧温和,但那温和之下,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冰冷,“别又把她惊醒了。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潭,清晰地映出苏晚此刻失魂落魄、惊惧交加的狼狈模样。那眼神里,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柳姨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那个眼神空洞的“囡囡”,绕过如同石雕般的苏晚,稳稳地走下楼梯,朝着囡囡的卧室方向走去。拖鞋擦地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一下下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囡囡卧室门后,轻微的关门声响起,苏晚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晃,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却远不及她心底那片冰封的恐惧。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那不是她的囡囡。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那双眼睛……那个眼神……那种非人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