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
苏晚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她强忍着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窗外暴雨如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黑暗中,那双空洞的、死死盯着她的儿童眼睛,挥之不去。
恐惧像墨汁滴入清水,在苏晚的心底无声地、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彻底染黑了她的世界。
自从那个暴雨之夜后,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抛进了一个冰冷、粘稠的噩梦沼泽,每一步都沉重而窒息。那个伏在柳姨肩头、眼神空洞回望的“囡囡”,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日夜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开始近乎病态地观察。视线如影随形地粘在柳姨和“囡囡”身上,捕捉着每一丝可能泄露真相的缝隙。
柳姨依旧无可挑剔。她像一台精密设定的机器,动作流畅,时间精准。清晨七点十分,牛奶的温度永远刚刚好;下午四点半,水果切块的大小分毫不差;晚上八点整,囡囡的睡前故事准时开始,语调轻柔得如同催眠曲。她的脸上,永远挂着那副如同面具般的、标准化的温和微笑。苏晚试图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挖掘出点什么,但那里只有深不见底的潭水,映不出任何波澜,也照不进任何光线。
更让苏晚心悸的是“囡囡”的变化。那个曾经像只快乐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笑声清脆的女儿,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她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可怕。大部分时间,她都只是抱着那个柳姨带来的旧娃娃,坐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或者蜷缩在她自己房间的小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神放空,仿佛沉浸在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遥远世界里。
苏晚尝试靠近,带着她曾经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囡囡,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她蹲在女儿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囡囡”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不再有过去看到甜食时瞬间迸发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木然的、缓慢的聚焦过程。她看着蛋糕,又看看苏晚,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做工精细却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她伸出小手,用指尖捻起一小块奶油,动作僵硬地放进嘴里,然后,又恢复了那种放空的状态,仿佛刚才进食的不是她自己。
最让苏晚头皮发麻的是洗澡。过去囡囡虽然也怕水,但哄哄闹闹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只要一提到“洗澡”两个字,或者只是放水的声音响起,“囡囡”的反应就激烈得如同面对酷刑。
“不要!水!水坏!坏!”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踢打、尖叫,小小的脸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涨红,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非人的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怖。
每当这时,柳姨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她的动作迅捷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感。她会用一种极其特殊的姿势,像钳制一件易碎品又像束缚一头小兽,将疯狂挣扎的“囡囡”牢牢固定在怀里。她的手臂环绕着孩子的身体,一只手紧紧箍住孩子的双臂和上半身,另一只手则稳稳地压住孩子不断踢蹬的双腿。同时,她的脸颊会紧贴着“囡囡”的鬓角,嘴唇凑近孩子的耳朵,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异常清晰的声调,一遍遍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