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照片,不是画报。
是涂鸦。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彩色蜡笔涂鸦。
那些线条歪歪扭扭,色彩浓烈得刺眼,充满了儿童那种毫无章法却又极具冲击力的原始表达。然而,画面内容却让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大片大片的、用深蓝色和黑色蜡笔疯狂涂抹出的漩涡,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深海或者深渊。漩涡的中心,被粗暴地涂成刺目的猩红。一些扭曲的、不成人形的黑色小人,被画在漩涡边缘,手脚如同折断的枯枝,正在被那猩红和黑暗的漩涡吸入、撕裂。
在漩涡的上方,画着两个火柴棍一样的小人。一个穿着裙子,一个穿着裤子。她们被画得离得很远,中间隔着一道用鲜红色蜡笔反复涂抹、几乎要划破墙壁纸的粗线。穿裙子的小人,脸上被涂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叉。穿裤子的小人,脸上却画着一个夸张的、咧到耳根的笑脸,那笑容扭曲而怪异,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在这些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涂鸦下方,靠近墙根的位置,还画着一些东西。那是一些小小的、排列整齐的方格,像是……牢笼?每个方格里,都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一个蜷缩起来的小人,脸上无一例外地画着泪滴和惊恐的表情。
一股寒意从苏晚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绝不是囡囡的画风!囡囡喜欢画太阳、小花、笑眯眯的小兔子,色彩永远是明亮温暖的!这些画……这些画里只有黑暗、撕裂、禁锢和毁灭!
是谁画的?柳姨?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在深夜里,用蜡笔在墙壁上疯狂涂画着这些地狱般的景象?还是……那个被带走的、真正的囡囡?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目光慌乱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视,像溺水的人寻找浮木。书桌!抽屉!
她扑到书桌旁,颤抖的手猛地拉开那个唯一的抽屉。
里面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深蓝色的、硬壳的旧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苏晚几乎没有犹豫,一把将笔记本抓了出来。纸张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和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药水味。她飞快地翻开。
前面几页是工整的、略显拘谨的记账,记录着日常采买的米面油盐,日期停留在几个月前。苏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只是个普通的记账本?
她不死心,手指有些粗暴地翻动着纸张。突然,翻到中间部分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一张边缘微微卷曲的旧照片,夹在纸页之间。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证件照。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梳着有些土气的马尾辫,脸上带着点拘谨和怯生生的笑容。她的五官……
苏晚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女孩的脸,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眼睛里。
那眉毛的弧度,那鼻梁的形状,那嘴唇的轮廓……甚至那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弯的弧度……
这分明……分明就是她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