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咧开嘴,对着近在咫尺、脸色由暴怒转为铁青、再转为惨白的父亲,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笑容。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咳血后的沙哑,却清晰地钻进苏建国和王桂芬的耳朵里,像毒蛇吐信:
“爸,您这一巴掌要是落下来……您猜,我把这段视频发到小区业主群,再配上‘家暴实录,求报警’几个字……咱们这片儿的警察,管不管?警察叔叔,又会不会请你去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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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拍桌子吼:“回县城中医院,张大夫治癌偏方才八百块!”
>姨妈斜眼冷笑:“死城里火葬费好几万!回来土葬还能给你弟攒阴德!”
>我把弟弟野鸡大学的官网截图发群里:“退三十万,否则我让‘海归精英’变诈骗犯。”
>家族群死寂五分钟,母亲私信:“钱给你,从此两清。”
>收到到账短信那秒,我把代餐粉寄回家,纸条上写:“喂狗的,摇尾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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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焊住了苏建国扬起的手臂。出租屋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桂芬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慌的抽气声。
苏建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黝黑的皮肤泛出一种死灰。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那张因暴怒而狰狞的脸,眼神里翻涌着惊愕、羞耻,还有一丝被当众扒光的恐慌。他猛地收回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藏到身后,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节捏得咔吧作响。
“你…你反了!反了天了!”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却再也不敢上前半步,脚步甚至微微后挪,拉开了距离。那部旧手机,此刻在他眼里不亚于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王桂芬的反应更快。短暂的惊骇过后,那精明算计的本能立刻占了上风。她脸上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步插到苏建国和苏蔓中间,试图用身体挡住那部要命的手机。
“蔓蔓!蔓蔓你听妈说!”她声音又急又尖,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误会!都是误会!你爸…你爸他就是急糊涂了!他哪舍得打你啊?从小到大,他最疼你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拉苏蔓的胳膊。
“疼我?”苏蔓扯了扯嘴角,那抹被自己咬出的、暗红的“血迹”还残留在唇边,衬得她的笑容更加诡异。
王桂芬被噎得脸色发青,眼神闪烁不定,飞快地在苏蔓惨白的脸、以及那部该死的手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点强装的“慈爱”彻底崩盘,只剩下赤裸裸的算计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焦躁。
“钱…钱的事好商量!”她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急于达成交易的迫切,“你弟那边…刚买房,是真拿不出!要不…妈跟你爸回去想想办法?找亲戚凑凑?你…你先别急!也别…别乱发东西!”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苏蔓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充满了忌惮。
苏蔓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王桂芬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用力扯了一把旁边还在呼哧喘粗气的苏建国:“走!先走!回去想办法!让蔓蔓好好休息!”她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浑身僵硬的苏建国弄出了门。
破旧的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空气。苏蔓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地上散落的“孝心牌棺材本”铁皮碎片硌着腿,她也没感觉。胃里那股熟悉的、被掏空般的绞痛,伴随着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