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向下。
精准地切开了伤员背部的皮肤。
没有犹豫，动作干净利落。
皮肤、脂肪、筋膜，被逐层分离开来。
每一步操作，都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
胡念看到江凛用组织钳轻轻剥离附着在脊椎骨上的肌肉。
暴露出的是已经受损的椎板。
有几片细小的碎骨，正危险地抵着包裹脊髓的硬脊膜。
那里面的，可是人体的司令部。
哪怕只是轻轻的触碰，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江凛的动作依旧平稳。
他换上了一把更精细的神经剥离子。
器械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危险区域，轻轻将碎骨与神经组织分离。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腕没有一点抖动。
伤口处，有细小的血管在渗血。
这在脊柱手术中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却也最是麻烦。
视野一旦被血液模糊，手术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
胡念刚想提醒电灼止血。
江凛的左手凭空一捻。
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出现在他的指间。
胡念甚至没看清他从哪里拿出的针。
“嗖嗖嗖。”
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了伤口边缘的几个特定穴位。
原本还在不断渗血的创面，变得干干净净。
出血点像是被扼住了。
胡念的看着江凛从容地用一把微型骨钳，将那些致命的碎骨一一夹出。
每一块碎骨被取出的同时，胡念的心都会跟着揪一下。
可江凛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好像天生就是为手术台而生的。
…………
手术室外。
急诊科的大主任胡永志，刚刚结束了一台长达五小时的脑外伤手术。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正想找个地方歇口气。
“胡主任！胡主任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大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将他团团围住。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
“胡主任，请问刚刚送来的钢筋穿透伤重伤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听说伤情非常危重，医院有把握救回来吗？”
“主刀医生是哪位专家？是咱们院的还是外面请来的？”
无数个问题，连同无数个话筒，一齐怼到了胡永志的脸上。
胡永志一脸的懵。
钢筋穿透伤？
他刚刚一直在手术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什么重伤员。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胡永志抬手往下压了压，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刚下手术台，具体情况还不了解，请大家不要堵在通道，影响正常的医疗秩序。”
他想挤出去，但记者们哪里肯放。
“胡主任，就说两句吧！市民们都很关心伤员的情况！”
“是啊，听说现场非常惨烈，是哪位医生有这么高超的技术敢接手啊？”
胡永志被吵得头疼。
他眼神一扫，正好看到之前那个向他报告的小护士端着治疗盘路过。
“你过来一下！”
胡永志像立刻把小护士拉了过来。
小护士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胡永志。
“主任……”
“别怕。”
胡永志挡在她身前，低声问道。
“他们说的那个钢筋穿透伤的病人，是你接诊的？”
小护士连忙点头。
“是，是我带去抢救室的。”
“现在呢？谁在给他做手术？”
胡永志皱着眉头问。
“是一个……一个很年轻的男医生。”
小护士努力回忆着。
“长得特别帅，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特别冷静。”
胡永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年轻？帅？
他脑子里把自己科室里能主刀的医生过了一遍。
老的少的，胖的瘦的，就没有一个能跟“帅”这个字沾边的。
外院请来的专家？
更不可能了，没听说今天有专家过来支援啊。
“你确定？”
“我确定！就是他一个人把病人推进抢救室的，对了，胡医生也在里面给他当助手！”
小护士的语气很肯定。
胡永志的脑子彻底乱了。
胡念当助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胸牌上写着“普外实习医生”的年轻人路过。
他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被记者围困的胡永志和小护士。
他听到了小护士的描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咦？那不就是跟我们一批来实习的江凛吗？”
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
记者的目光，从胡永志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普外实习医生的脸上。
普外实习医生也愣住了。
他看着几十双冒着绿光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他立刻捂住嘴巴，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晚了。
“实习生？”
一个女记者最先反应过来。
“你说主刀医生是一个实习生？”
人群炸开了锅。
“开什么玩笑！这么危重的手术，让一个实习生主刀？”
“市一院没人了吗？这是拿病人的生命在开玩笑啊！”
“胡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
“你们医院必须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向公众道歉！”
记者们的质疑，变成了愤怒的声讨。
他们的话筒，几乎要戳到胡永志的鼻子上。
胡永志的脸色，变得铁青。
完了。
这下事情大条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市一院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声誉，今天就要毁于一旦。
“各位！各位请冷静！”
胡永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请大家相信我们医院的专业性！”
“这台手术，是由我们急诊科最资深的医师团队在主导救治！”
“至于那位实习医生，他只是在前辈的指导下，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绝对不是主刀！”
胡永志的话掷地有声。
记者们被他的气势暂时镇住，议论声小了一些。
胡永志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必须立刻去手术室确认情况。
“具体的手术情况，我们会在结束后，召开新闻发布会统一说明！”
“现在，请大家让一让，不要耽误我们救治病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记者，沉着一张脸，分开人群，朝着抢救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又快又急。
背影看上去无比严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江凛？
那个实习生？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啊……
胡永志在心里疯狂祈祷着。
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叫江凛的小子，不是在胡闹，而是真的有那个逆天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