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胤禛立在廊下,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羊脂玉佩。玉质温凉,与掌心的热度相抵,倒像极了今日撞进他怀里的女子——柔若无骨的身子,带着几分惊慌的香,偏生眼底又藏着未褪尽的倔强。他垂眸望着庭院里被晚风拂动的海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太子被废不过半月,八爷党上蹿下跳,连大阿哥都敢在朝上提“杀胤礽以绝后患”的昏话,倒忘了这金銮殿上坐的,终究是他们那位多疑的阿玛。

“主子,苏培盛说前儿那批南珠已送到八王府了。”年羹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压低的谨慎。胤禛转身时,眼底的暗芒已敛得极深:“八爷爱广施恩惠,由他去。”他顿了顿,将玉佩轻轻抛起又接住,“去回了吏部,就说本贝勒旧疾复发,需得静养三月。”年羹尧一怔:“可...如今正是...”“正是人人盯着的时候。”胤禛打断他,指节叩了叩廊柱,“你且看,本王若成了个贪酒好色的病秧子,那些想攀高枝的,自会转投八爷门下;而真正的棋局,才要开始。”

柔则捏着信笺的手在发抖。烛火在铜鹤烛台里噼啪炸响,映得“春风楼头牌柳氏,卖身契,暗娼馆”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生疼。阿芜才十一岁,生得像朵未开的茉莉,前些日子还揪着她的裙角问“姐姐什么时候带阿芜去看荷花”——母亲怎么下得去手?她望着镜中自己今日穿的华美得刺眼的吉服上,那金线绣制的凤凰纹样,那正红的底色,那珍珠玛瑙的点缀,原来从入府那刻起,她就成了她们手里的棋子。柔则咬着牙脱下身上的吉服。

“格格可是要歇了?”小丫鬟捧着温水进来,柔则忙将信笺塞进妆匣最底层,又用珠钗压了压。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白的唇色,突然想起四阿哥今日盯着她时的眼神——像狼盯着猎物,又像在看什么极有趣的玩物。她攥紧了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刺得掌心发疼。本想明日跟宜修辞行,可如今,阿芜身家性命都在母亲手中,母亲也只是让她待在雍王府不许回去。柔则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后半夜的雨来得急。胤禛站在柔则院外的银杏树下,雨丝顺着青瓦滴在他肩头,洇开一片深色水痕。窗内的烛火灭了又亮,映出女子来回踱步的影子。他摸出怀里那枚玉佩,想起白日里她撞过来时,这玉佩正从她衣襟里滑出——原是凝玉那老虔婆当年送给他额娘的,后来不知怎的到了柔则手里。他勾了勾唇,雨幕里的笑意带着几分森然:“苏培盛,去回了侧福晋,说爷今夜宿在撷芳阁。”

柔则刚吹灭烛火,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她缩在床角,看着门闩被人轻轻拨开。月光从窗纸破处漏进来,照见那道玄色身影,腰间的龙纹玉佩闪着冷光——正是白日里的四阿哥。“你...你要做什么?”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坐直身子。胤禛解着腰间玉佩的动作一顿,借着月光看她泛白的脸,突然低笑出声:“柔则格格不是最懂规矩么?”他一步一步逼近,玄色广袖扫过妆台,那只装着信笺的妆匣“啪”地掉在地上,信笺散了一地。

柔则慌忙去捡,却被胤禛先一步捏住手腕。他低头扫过信笺上的字,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凝玉姑姑的字,倒是半点没变。”他突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畔,“阿芜...凝玉姑姑既然选择用她来逼你,看来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的小姑娘了?”胤禛眼前闪过那个小小年纪却一脸老成的小丫头,玩味一笑。

柔则浑身一僵,眼泪终于落下来:“我,我跟萧将军已经婚约,四爷何必,何必……。”胤禛望着她哭花的脸,喉结动了动,突然扣住她后颈将人拽到身前。柔则撞进他怀里的瞬间,他已低头封住了她的唇。雨珠顺着窗棂渗进来,打湿她鬓边的珠花,却掩不住唇齿间传来的疼——他吻得极重,像要将白日里所有的隐忍与算计都碾碎在这一吻里,连她慌乱推拒的手按在他胸口,都被他攥住手腕反扣在身后。

他抵着她发颤的唇瓣低问,气息灼热得烫人,拇指摩挲着她被吻得泛红的唇,“求爷的话...”他突然咬了咬她下唇,疼得她轻哼出声,“该用这样的方式求。”

柔则眼泪糊了满脸,却挣不脱他铁钳般的桎梏。玄色衣袖扫过她腰肢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窗外雨声,震得耳膜发疼。直到他终于松开她,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攀住了他的衣襟,指节发白地攥着那团玄色锦缎。

“爷可以保阿芜平安。”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指尖拂过她被吻乱的鬓发,“但你得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他俯身在她耳边低笑,“哪也不许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瓦上发出脆响。柔则望着他腰间那枚与自己今日所佩同款的玉佩,突然想起母亲从前总说“乌拉那拉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做棋子的”。可此刻,她却在四阿哥怀里,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或许,这枚棋子,要换个执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