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打算成立一个‘感恩基金’,专门资助像我恩人那样的好人。」他对着镜头举杯,「只要是行善事的人,都能申请援助。」

下面的评论刷得飞快,全是「赵总好人」「正能量」。

我鬼使神差地打了基金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甜美的女声,听完我的叙述,沉默了三秒:「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您救过赵总?」

「当时河边有个卖冰棍的大爷看见的!」

「我们联系过那位大爷了,他说不记得有这回事。」女声的语气冷了下来,「最近总有人冒充恩人骗资助,您要是再骚扰,我们就报警了。」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重锤砸在我耳朵上。

我冲到某集团楼下,门卫室的保安斜着眼打量我:「赵总不在。」

「我是他恩人,我有急事找他!」

保安嗤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每天来认亲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有本事你飞上去啊?」

他掏出对讲机喊:「门口有个疯子,赶远点!」

两个穿黑制服的人架着我的胳膊往外拖,我挣扎着看见赵天宇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车窗降着,他正低头跟副驾的人说笑,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天宇!」我扯开嗓子喊,「我是当年救你的人!」

他好像没听见,车径直开出大门,轮胎碾过我掉在地上的烟盒。

我瘫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车尾灯钻进车流,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下午。

护城河的水腥得发臭,那孩子在水里扑腾,喊着「妈妈」。

我跳下去把他托上岸,自己被漩涡卷出去老远,醒来时躺在河滩上,浑身是泥。

那孩子早就没影了,只留下一只蓝色的塑料凉鞋。

我捏着那只凉鞋在河边等了三天,没人来领。

后来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现在想想,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留下。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陈先生吗?」是张老太的声音,慢悠悠的像磨刀子,「听说你去找赵总了?」

「他为什么不认我?」我吼得嗓子发哑。

「认你有什么好处?」她轻笑一声,「他现在是慈善楷模,认你这个汽修工当恩人,不是自降身价吗?」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指甲嵌进肉里。

「你妈化疗的钱,凑够了吗?」她突然转了话题,「我看了病历,后续还得80万。」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还能当3年寿命。」她报出个数字,「3年换80万,刚好够你妈痊愈。」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你要是愿意,现在过来签合同,钱立马到账。」

我挂了电话,蹲在地上哭。

路过的人都绕着我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总说「善有善报」。

可现在我报了,报来的是被人当傻子耍,是拿命换钱的羞辱。

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拍我的肩膀。

是个瘸腿的护工,姓王,平时总在母亲病房外打扫卫生。

「我都听见了。」他递给我张皱巴巴的纸巾,「典当行那老太太,不是个好东西。」

我抬起泪眼,看见他裤腿卷着,露出小腿上块狰狞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