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画中诡影
京城的秋,来得肃杀而急促。几场寒雨过后,满城金桂的甜腻香气便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气息悄然覆盖——恐惧。短短七日,三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接连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留下的,是现场那诡谲无比的“印记”:一幅画像。
画得极好,绢本设色,笔触细腻得令人心悸。画中人,正是那刚刚失踪的苦主本人。或端坐书房,或立于庭院,栩栩如生,连眼角细微的纹路、衣袍上不易察觉的褶皱都纤毫毕现。那眼神,却空洞得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翳,直勾勾地望向画外,看得人脊背发凉。
衙门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林风,京畿总捕头,此刻正坐在他那张堆满卷宗的旧书案后,指节一下下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面前摊开的,是刚刚呈上来的第三幅画——城南米商钱万贯的画像。画中,钱万贯穿着他最爱的锦缎员外袍,坐在他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背景是熟悉的书房博古架。一切都没错,除了那双眼睛,像两口枯井,毫无生气地倒映着画外之人。
“又是这样…”林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面前几个得力手下,“一点线索都没有?”
捕快赵虎,黑脸膛的汉子,粗声粗气地摇头:“回大人,没有。钱家上下问遍了,都说老爷昨夜还在书房看账,今早人就不见了,门窗完好,守卫也说没见人出去。就…就桌上多了这幅画。”他指着桌上那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像。
另一个老成些的捕快周安补充道:“大人,前两位,城西布庄刘掌柜,还有东城那位告老还乡的宋侍郎,失踪的情形一模一样。都是夜里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只留下一幅画。街面上都传开了,说是…闹鬼,画皮鬼索命。”
“鬼?”林风嘴角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眼神却愈发凝重,“装神弄鬼罢了!这画,就是最大的线索!”他再次审视着钱万贯的画像,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冰冷光滑的绢面。这画风…这技法…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熟悉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记忆深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查!给我查清楚这画用的绢帛、颜料出自哪家!京城里能画得如此传神的画师,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还有,这三个失踪的人,给我掘地三尺,把他们过去几十年干过的事,得罪过的人,全给我翻出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林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架上的狼毫跳了几跳。手下捕快们轰然应诺,鱼贯而出。
喧嚣退去,值房内只剩下林风一人。烛火跳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拿起案头另一份卷宗,那是他私下追查的、与这三起失踪案看似毫无关联的旧案——二十年前,轰动一时的“苏氏画坊灭门案”。
他翻开卷宗,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那场血腥的屠杀。誉满京城的苏氏画坊一夜之间化为火海焦土,满门十七口,连同仆役,无一幸免。老画师苏远山,其夫人,两个儿子,儿媳,还有…据说年仅五岁的小女儿苏晚晴,尸骨无存。卷宗结论是“流寇劫财杀人”,但字里行间疑点重重,最终不了了之,成了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