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营造出一种脆弱绝望的氛围。
“薇薇,我知道我过去混蛋,我不是人!”他猛地抬起头,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最后三个月,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能陪在你身边!弥补我当年的过错!让我走得安心点!”
他深情(自认为)地凝视着林薇,眼泪适时地滑落一滴,挂在腮边。那演技,不去横店跑龙套都可惜了。
空气安静了大概有三秒。
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没说话。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在疯狂鼓掌了:奥斯卡!这他妈必须得是小金人级别的临场发挥!晚期?三个月?这剧本编得……够狠!够豁得出去!
林薇的表情,一点没变。她甚至没去接那个信封。只是用两根手指,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把信封的一角拈起来,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医院名字和潦草的诊断结论。
然后,她抬眼,看向还在努力“悲痛”的张涛,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哦。”她应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清晰得可怕。
下一秒,在张涛和我(我承认我也愣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林薇已经非常自然地掏出了她的手机。
解锁,划动屏幕,动作行云流水。
她甚至没避开我们,直接按了免提。
“嘟……嘟……”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市精神卫生中心咨询台。”一个温和的女声传了出来。
林薇对着手机,语气冷静,条理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您好。我这里是锦华苑7栋301。麻烦你们尽快派辆车过来一下。”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门口彻底石化的张涛身上,声音平稳无波:
“我们楼道里,发现一位病情发作的男性患者。症状表现为:严重妄想,自称身患绝症晚期,只剩三个月生命;伴有强烈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情绪极不稳定;并且存在明显的认知混乱,试图非法侵入他人住宅,骚扰我本人及我的丈夫。”
她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精准地砸在张涛的神经上。
“他目前情绪激动,有一定攻击倾向,可能会危害自身或他人安全。请务必尽快处理。哦,对了,他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抹了很多发胶,气味……比较刺鼻,很好辨认。”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两秒,估计接线员也被这过于具体的描述整懵了。随即,专业素养让她立刻回应:“好的女士,地址是锦华苑7栋301对吗?我们立刻联系出诊医生!请您和您的家人务必保持距离,注意安全!我们马上到!”
“谢谢。”林薇礼貌地挂断电话。
全程,她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叫了个物业来修灯泡。
“啪嗒。”
张涛手里那个皱巴巴的、承载着他“临终遗愿”的信封,掉在了地上。他脸上的悲痛、眼泪、深情,瞬间凝固,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荒谬,和被当众扒光衣服般的羞耻和愤怒。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红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你……林薇!你他妈疯了?!”他彻底破防了,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指着林薇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你竟敢说我是精神病?!你敢叫精神病院抓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他妈快死了!我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