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无比清晰地将我和他,隔在了两个彻底断绝往来、互不相干的世界。

02

花洒的水声停了,世界重新陷入一种虚假的寂静。

我擦干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消毒柜。手在围裙上机械地蹭了蹭,擦去并不存在的水渍。

走回卧室时,张明已经躺下了,背对着我这侧,被子裹得很紧,呼吸均匀悠长——至少听起来是。床头灯给他留下一个模糊的、拒绝沟通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须后水味道,是我当初在免税店精心给他挑选的牌子。此刻闻起来,只觉讽刺。

我的位置,冰凉。

七年来第一次,我没有犹豫,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次卧。这个房间,本来是我们为孩子准备的,只是期待落了空,一直闲置着,成了临时的杂物间兼客房。

从衣柜顶上的密封箱里,我扯出半新的被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没有迟疑,没有回头。像是在完成一项早就该做的整理工作。

铺床时,手指触及冰凉的床单,那种冷意一路钻到骨头缝里。但这感觉,意外的踏实。它告诉我: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要靠自己踩稳。

床垫弹簧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寂静里格外突兀。

主卧的方向,原本规律的、模拟睡眠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那么一瞬。

他听见了。

我关掉灯,在黑暗中躺下。次卧的窗帘遮光效果一般,窗外远处的霓虹灯光斑驳地投射在天花板上,光怪陆离。视线渐渐适应黑暗,那些光斑也慢慢清晰、稳定。

脑子却异常清醒。

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激得每一个细胞都在重新启动。

AA制?

很好。

这是张明亲手撕破的脸皮。

也是他亲手递过来的刀。

他大概以为,提出AA制,切断我的生活费,我就会乖乖就范,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地向他“申请”每一分家用,然后感恩戴德?或者走投无路去求他,彻底沦为依附他的寄生虫,任由他搓圆捏扁?

他忘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真正认识过我。

认识那个在大学辩论队能把对手逼到词穷、刚入职场就敢为了项目跟总监拍桌子的林薇。

七年温水煮青蛙的主妇生涯,磨平了职场女性的锋芒,却还没能完全杀死我骨子里的狠劲。

张明,你既然把夫妻做成了合租室友,把生活当成了可以精确切割的商品。

那好。

我们就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从明天起。

林氏“AA制”。

正式生效。

03

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在紧绷的神经末梢上,格外惊心。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我按掉了铃声。

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感排山倒海。一夜未眠。脑子里像有个高速运转的精密车间,不停地算计、规划、推演。但这疲惫里,却燃烧着一簇冰冷而明亮的火焰。

起身,拉开次卧的门。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宿夜的沉闷气息。张明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他动作有些生疏——从前这都是我在早餐准备好前顺手帮他完成的细节。

他看到我从次卧出来,系领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镜子里反射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一丝被冒犯般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