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攥着被角的、骨节分明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爹爹!”
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想挣脱娘亲下地去追。
娘亲却死死抱住我,将我的脸按在她冰凉单薄的怀里。
“别去,囡囡……”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爹爹……有事。”
我感觉到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我头顶的发旋里,烫得我心头发慌。
那一夜,娘亲抱着我,哼了比平时多许多遍的摇篮曲。
我睡去前最后看到的,是她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株孤零零的寒梅,月光勾勒出她清瘦如纸的剪影,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
2
第二天,日头升得老高,暖洋洋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我揉着眼睛醒来,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摸,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荡。
“娘亲?”
我坐起身,发现娘亲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背对着我侧卧着,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像一幅凝固的水墨画。
“娘亲,该起身啦!囡囡饿啦!”
我爬过去,用力推她的肩膀。
娘亲的身体僵硬冰冷,纹丝不动。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我小小的身体。
我绕到娘亲面前,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嘴唇泛着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冷得像隆冬的石头。
“娘亲……娘亲你醒醒……”
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使劲摇晃她,可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
慌乱中,我想起爹爹。
我跌跌撞撞爬下暖炕,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丫冲出房门,穿过冰冷的回廊,跑到前院爹爹的书房外。
守门的小厮拦住了我。
“大小姐,侯爷吩咐了,谁也不见。”
“我要爹爹!娘亲不起来!”
我急得直跺脚,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胡闹!”
小厮板着脸。
“夫人好端端的,大小姐莫要瞎说!快回房去!”
我不甘心,又跑去听雪轩。
院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丝竹声和女子娇柔的笑语。
我用力拍打着院门:“爹爹!爹爹!娘亲不好了!”
拍门声惊动了里面。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白姨娘贴身丫鬟春桃那张刻薄的脸。
“哟,大小姐啊?侯爷正陪我们姨娘听曲儿呢,没空见你。”
“夫人身子不适就请大夫,别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没规矩!”
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死。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正房,又冷又饿又怕。
看着娘亲依旧“沉睡”的样子,一个念头冒出来:娘亲一定是饿得没力气醒了!
我跑到小厨房,搬来小板凳,踮着脚从柜子里翻出半碗冷掉的莲子羹。
我爬上暖炕,用小勺子舀起一勺,笨拙地送到娘亲嘴边:“娘亲,吃饭饭……”
冰冷的羹汤顺着娘亲青紫的嘴角滑落,弄脏了她干净的衣襟。
我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却发现她的身体比昨晚更僵硬了。
那冰冷的触感,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抓住一个路过的粗使婆子,语无伦次地哭喊。
“嬷嬷!嬷嬷!救救我娘亲!她不动了!她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