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核战后的世界只剩下辐射尘与死寂。

>我苟活于地下堡垒,每天唯一的光亮是妻子在照片里的微笑。

>背包里塞满她最爱的黄桃罐头,防毒面具内层刻着“活着回来”。

>废弃医院里找到她病历卡时,我的防护服被泪水浸透。

>梦里她总在厨房煎鸡蛋,焦香气息真实得让我惊醒。

>终于根据病历卡地址找到那栋楼,疯狂扒开瓦砾。

>掀开地下室最后一块水泥板时,里面整齐码放着我送她的生日玩偶。

永不散去灰黄色辐射尘。

沉沉地。

窒息地。

压着疮痍的大地。

天空?

那早已是个被遗忘的、恶毒的谎言。

永恒凝固的。

只剩污浊粘稠的暗橙。

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丝光的残骸。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掠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没有幸存者绝望嘶喊的余音。

甚至没有老鼠在钢筋骨架间窸窣爬行的微响——

这里。

只剩下我粗重、带着金属滤芯摩擦声的喘息。

在空旷得足以逼疯灵魂的寂静里。

孤独地回荡。

如同困兽濒死的哀鸣。

我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水泥管深处。

这是今日暂时的、脆弱的巢穴。

2

每一次吸气。

都像有钝刀在肋骨间生剐。

肺部塞满了粗糙的砂砾。

每一次呼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颤抖的手。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

摸索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张边缘已磨损起毛的照片。

指尖拂过那层薄薄的塑封。

动作轻得如同触碰一个一触即碎的、关于阳光的幻觉。

照片上。

林薇的笑容明媚得刺眼。

凝固的阳光仿佛熔铸在她微扬的嘴角和弯成月牙的眼眸里。

那是我偷拍的。

在她围着那条洗得发白、印着憨态可掬小黄鸭的旧围裙。

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对付一锅即将糊掉的番茄汤时。

照片边缘。

我自己的半边肩膀和那个傻乎乎、无忧无虑的笑脸也挤了进来。

笨拙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暖意。

指尖再次拂过照片边缘。

拂过自己那半个凝固的笑容。

那一刻笨拙的幸福。

此刻是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

“薇薇…”

声音从防毒面具厚重的滤罐后挤出。

嘶哑。

干涩。

如同砂纸在锈蚀的铁皮上摩擦。

回应我的。

只有面具内部循环气流单调、冰冷的嘶嘶声。

以及外面那令人窒息的、裹挟着绝对死亡的静默。

照片的塑封边缘冰冷坚硬。

硌着指尖。

却是我在这冰封地狱里。

唯一能汲取的、虚幻的热源。

视线。

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

沉重地落回脚边那个鼓胀、肮脏的背包。

拉链艰难地拉开一道缝隙。

里面挤挤挨挨。

全是沉甸甸、冰凉凉的金属罐。

借着管道口那点微乎其微、病态浑浊的天光。

罐头标签上模糊褪色的“黄桃”字样。

如同鬼魅般勉强可辨。

这是她的最爱。

在核弹撕裂天空、将人间化为炼狱的前一刻。

我像一头被绝望逼疯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