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冲进被恐慌人群哄抢的超市。

脑子里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

烧光了所有理智:

抢!

抢她能吃到的甜!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崩裂。

指甲缝里嵌满了那时沾上的灰尘和不知是谁的、已然干涸发黑的血迹。

背包沉甸甸地坠着我的肩膀。

每一罐黄桃都像一块冰冷的秤砣。

沉沉地。

日复一日地坠在我支离破碎的心上。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冰冷的防毒面具内衬。

在靠近口鼻呼吸阀的位置。

粗糙的指腹触到几道深深的、带着毛刺的刻痕。

那是用战术匕首的刀尖。

一下。

又一下。

在坚硬的合成材料上硬生生凿出来的字迹:

“活着回来”。

四个字。

深深凹陷。

边缘是材料被暴力破坏时崩裂的狰狞痕迹。

那是她在我最后一次任务出发前。

踮起脚尖替我整理装备时。

指尖轻轻点着这里。

声音带着强装的笑意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刻深点,笨蛋。刻深点,风沙就吹不走,我就…就能看见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无法抑制的哽咽里。

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我心上。

那时我只笑着应允。

笨拙地以为那不过是妻子惯常的、带着娇嗔的离别絮语。

如今。

这冰冷的刻痕每一次摩擦着我的皮肤。

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微震。

都像一道无形的、浸着盐水的鞭子。

狠狠抽打在早已麻木的灵魂深处。

生存的本能。

像生锈的发条。

推着这具仅剩躯壳的残骸继续蠕动。

今天的“狩猎场”选在城西那片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墟——

曾是这座城市引以为傲的综合性医院。

扭曲的钢筋如同巨兽折断后暴露在外的惨白骨刺。

狰狞地刺向污浊凝固的天空。

碎裂的混凝土块堆积成摇摇欲坠的死亡之山。

我如同一只渺小的、在巨兽腐烂骨骸缝隙里穿行的蝼蚁。

每一步都踩在深渊的边缘。

神经紧绷如弦。

避开那些看似稳固、实则内部早已被掏空、只需一丝微风就能彻底崩塌的死亡陷阱。

目标明确:

药品库。

抗生素。

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行证。

一片就能换来几口苟延残喘的空气。

我弓着背。

以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

钻进一个被坍塌墙体以诡异角度勉强支撑出的、幽暗狭小的空间。

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钝刀。

在浓得化不开的尘埃中艰难地切割出一道惨白的光路。

照亮了翻倒的药柜骨架。

散落一地如同破碎骸骨的药瓶碎片。

以及早已干涸发黑、浸入地砖肌理的不明污迹。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

刺鼻霉菌。

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本身的、甜腻的腐朽气味。

沉重地。

粘稠地压在面具的滤芯上。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裹尸布。

目光如同探照灯。

在狼藉中绝望地搜寻。

忽然。

在一个被沉重药柜压得扭曲变形的金属文件柜角落。

几片泛黄的纸页散落着。

像被遗忘的枯叶。

光柱颤抖着扫过。

一个潦草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的签名猛地刺穿了我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