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薇”。

时间。

在那一刻彻底凝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万分之一秒内冻结成冰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撞击着肋骨。

发出沉闷如战鼓的巨响。

几乎要将防毒面具内循环气流的嘶嘶声彻底淹没。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

碎石尖锐的棱角刮蹭着防护服坚韧的外层。

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薄如蝉翼、却重逾千斤的纸。

是她的病历卡复印件。

日期……

刺目的白纸黑字。

标注着“大撕裂”降临前仅仅两周!

诊断栏里。

一行冰冷无情的印刷体如同淬毒的冰锥。

带着千钧之力。

狠狠扎穿了我的视网膜。

直抵灵魂深处:

“确诊,卵巢癌III期”。

后面跟着一串更小的、如同判决书附录般的字。

是后续检查的建议和冰冷刻板的入院预约时间。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

每一个笔画都在视野里扭曲。

放大。

燃烧。

灼烧着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

防护面罩的视野瞬间被汹涌的、滚烫的雾气彻底模糊。

不是外界的辐射尘。

是失控的、决堤的泪水。

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它们奔涌而出。

浸湿了内衬。

黏腻地糊在脸上。

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疯狂流下。

在下颌处汇聚。

然后沉重地。

一滴一滴砸在胸前冰冷的防护服上。

洇开一小片。

一小片深色的绝望湿痕。

喉头被巨大的、冰冷的硬块死死堵住。

每一次试图吞咽都带来喉管撕裂般的剧痛。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疯狂旋转。

塌陷。

粉碎。

只剩下病历卡上那行残酷的、闪着寒光的判决词。

和她照片上凝固的、明媚得如同另一个世界阳光的笑容。

在脑海里疯狂地碰撞。

撕扯。

相互湮灭。

“III期……薇薇……你……”

声音卡在喉咙最深处。

破碎得不成调。

只剩下气流摩擦的嘶嘶声。

那张明媚的笑脸照片。

和眼前病历卡上冰冷的印刷字迹。

在脑海里疯狂碰撞。

撕扯。

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关于她可能安好的侥幸。

彻底碾成齑粉。

她独自一人。

3

默默吞咽着这足以压垮一切的苦楚。

而我。

远在千里之外。

对着通讯器里她刻意轻快的“一切都好,等你回来”深信不疑。

甚至还在为短暂的别离而矫情。

悔恨如同沸腾的强酸。

瞬间灌满胸腔。

疯狂腐蚀着残存的理智和支撑。

支撑着我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巨手抽空。

膝盖一软。

如同被砍断的树桩。

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防护服隔绝了撞击的钝痛。

却隔绝不了那从灵魂最深处、骨髓缝隙里蔓延开来的、足以吞噬整个宇宙的冰冷和剧痛。

我蜷缩在废墟浓重的阴影里。

像一个被彻底掏空、遗弃的破旧玩偶。

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无声的抖动。

暴露着这具躯壳内部正在发生的、彻底的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