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他这是在赎罪。
项目发布会那天,我在后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沈言。
他瘦了很多,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在角落里当志愿者,分发着宣传册。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
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然后,我转过身,走向属于我的舞台。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看着台下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平静地拿起了话筒。
我的过去,我的爱情,我那双几乎被毁掉的手。
它们都成就了今天的我。
而沈言,他只是我路过的一片废墟。
我不会回头去凭吊。
聚光灯下,我第一次感觉不到灼热,只有一片温和的亮光。
我讲了苏绣的历史,讲了传承,讲了创新,讲了我对这门古老艺术的理解。
全程,我没有看角落里的沈言一眼。
发布会结束后,一个相熟的财经记者拦住了我。
她递给我一杯温水,状似无意地问:「苏老师,听说沈言先生的『凝绣基金』,资助了你好几个学生?」
我握着水杯的手,顿住了。
凝绣基金。
好一个「凝绣基金」。
记者见我脸色不对,补充道:「他说是为了赎罪,为了替你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替我?
这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我的耳膜。
回到工作室,我让助理调出了那个基金会的所有资料。
法人代表:沈言。
基金宗旨:致力于发掘和培养年轻一代苏绣人才,保护并推广「苏凝式」现代苏绣针法。
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甚至把我独创的几种针法,注册成了基金会名下的知识产权,然后免费授权给所有受资助者使用。
他没有掠夺,他只是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将我的一切,再次烙上他的印记。
我那些刚刚崭露头角的学生,那些被我倾囊相授的年轻人,如今都成了他「赎罪」的功德碑。
我只要继续教下去,我的事业越成功,他的「善举」就越为人称道。
他把自己,从一个卑劣的窃贼,变成了一个伟大的、自我牺牲的守护神。
而我,和我的艺术,都成了他表演的道具。
我拨通了沈言的电话。
这是我们离婚后,我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仿佛他一直在等。
「阿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卑微的惊喜。
「凝绣基金,怎么回事?」我开门见山。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急切:「阿凝,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的钱,我的资源,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你。」
「帮我?」我气笑了,「沈言,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你自己的良心?」
「我毁了你的手,这是我欠你的!我不能让你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断了!我得让它传下去!」
「所以,你就用我的名字,我的针法,去给你自己立一座牌坊?」
「沈言,你是不是觉得,离开你,我就一事无成?我的传承,需要你来施舍?」
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默来回应。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明天之内,我要看到基金会更名,并撤销所有关于『苏凝式』针法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