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和林晚晚成了过街老鼠。
他们曾经标榜的「后挪用主义」,被网友戏称为「后脸皮主义」。
一周后,苏园工作室联合国内十几家手工艺协会,共同发布了一份《传统手工艺者合作公约》。
公约明确规定了合作中的署名权、作品完整权和收益分配权。
我们要求所有合作的艺术家和品牌方,都必须签署这份公约。
这无异于一场革命。
起初,响应者寥寥。
但故宫博物院第一个站出来,宣布与我们签署战略合作,全面采纳《公约》标准。
紧接着,是国家美术馆、各大博物馆,以及越来越多有远见的商业品牌。
他们意识到,尊重创作者才是对艺术最大的尊重。
陆哲彻底销声匿迹。
林晚晚也辞去了所有职务,出国「休养」。
那场风波过去很久之后,老教授请我喝茶。
他看着窗外苏园里那些年轻绣娘们自信的笑脸,感慨道:
「苏凝啊,你做了一件比绣出一百幅《初春》更有意义的事。」
「你不仅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你还让成千上万个『苏凝』,敢于把自己的名字绣在阳光下。」
我笑了笑,端起茶杯。
杯中茶叶浮浮沉沉,像极了人生。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片被随意摆弄的茶叶。
我是那个品茶的人。
三年后,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跨越半个地球,送到了苏园。
是伦敦的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
他们想为我办一场个人回顾展。
助理小雅把邮件翻译给我听时,声音激动得发颤。
「老师,是 V&A!全球顶级的艺术与设计博物馆!」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剪刀顿在了半空。
我从未想过,我的名字,有一天能和那个地方联系在一起。
策展人叫伊莱恩,一个年轻的华裔女性,履历光鲜,是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专程从伦敦飞来苏州,和我讨论展览的细节。
伊莱恩很健谈,也很敏锐,她几乎看过我所有的作品和报道。
她坐在我对面,喝着碧螺春,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
「苏老师,您的故事太传奇了。」
「一个被掠夺的女性艺术家,最终挣脱枷锁,用自己的才华完成复仇与新生。」
「这本身就是一件最震撼人心的行为艺术。」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
复仇?
这个词,让我感到陌生又刺耳。
伊莱恩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她继续阐述着她的策展理念。
「展览的主题,我想好了,就叫《断针与重生》。」
「我们会开辟一个特别展区,专门展示沈言先生当年『挪用』您作品的那些仿品。」
「再把您的原作放在旁边,形成最直接、最强烈的对比。」
「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他是如何的窃取,而您,又是如何的伟大。」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幕式上闪烁的镁光灯。
我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
我花了那么多年,拼尽全力,才从那片废墟里爬出来,亲手为自己建起一座花园。
可到头来,在世人眼中,我最耀眼的标签,依然是那片废墟的幸存者。
我的艺术,我的创新,我几十年的心血,都必须依附于那段不堪的往事,才能被赋予「传奇」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