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槐挂了电话,倚在厨房门框上。窗外传来孩童嬉笑,她想起陆宸风说过“以后我们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喉间又涌上腥甜。她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咳得直不起腰,暗红色的血溅在瓷白的马桶壁上,像一朵狰狞的花。

傍晚时分,江槐去医院给母亲送药。病房里,母亲正和临床阿姨聊天,见她进来,立刻把话题截断。江槐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里头是给母亲熬的软烂的粥。母亲舀了一勺,突然说:“槐槐,妈活不了几年了,你别总耗着。”江槐垂眸剥香蕉,声音平静:“我挺好的。”

从医院出来,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沉甸甸地压下来。江槐走过街角的电竞主题咖啡馆,玻璃橱窗里正播放陆宸风的采访。他说:“电竞于我,是信仰,也是救赎。”镜头扫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江槐突然想起,当年他们在夜市摊,花十块钱买了对塑料戒指,他套在她无名指上,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钻石的”。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她紧了紧外套,往出租屋走。路过垃圾桶时,她把兜里的药盒扔进去——那是刚开的新药,太贵了,她打算减药,把钱省下来给母亲买营养品。

出租屋的灯昏黄如豆,她坐在床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旧相册。第一页就是十八岁生日,陆宸风举着小蛋糕,奶油蹭得她满脸,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江槐,生日快乐。”相册边角已经泛黄,她的指腹抚过照片里他明亮的眼睛,喉间的血锈味又浓了些。

相册里掉出一张纸条,是当年她写的分手信,只写了一半:“宸风,对不起,我配不上……”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她把纸条重新夹进相册,起身去拉窗帘。月光漏进来,落在请柬上,“陆宸风 方雨晴”几个字在月光下,像一行冰冷的墓志铭。

江槐躺回床上,听着出租屋老旧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她想,明天还要去公司对接LC战队的合作,要见到他,要和他打招呼,要装作云淡风轻。可闭上眼,全是他给方雨晴别胸花时的温柔,全是当年他说“娶你”时的灼热。

泪慢慢漫过眼角,她摸向枕边的药瓶,突然笑了——原来有些痛,比红斑狼疮的折磨更钻心。而那封没写完的分手信,那些没说出口的苦衷,终究会被月光掩埋,成为她一个人的家。

江槐站在公司会议室门口,指节抵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掌心沁出的汗洇湿了策划案边角,纸上“LC战队合作企划”几个字像烧红的炭,烫得她眼尾发颤。

电梯“叮”地一声轻响,她推开门,中央空调的冷风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那个总把卫衣后颈蹭得起球的少年,此刻穿蓝白相间的战队队服,脖颈间银坠晃着细碎的光。是她当年送的,在夜市花二十块钱买的,刻着“C&H”(宸&槐)的字母坠。

陆宸风抬眼的瞬间,江槐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他眼尾那道疤比记忆里更深,像条蛰伏的蜈蚣。四目相对时,他瞳孔猛地缩紧,像是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可这震惊转瞬就被冰封,只剩疏离的礼貌:“江经理好。”

“陆……队长好。”江槐喉间发紧,把策划案放在会议桌时,指节撞在杯沿,溅起几滴咖啡。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她盯着桌布上的咖啡渍,想起八年前他们共喝一杯奶茶,他笑着把最后一口推给她:“江槐你属猪的啊,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