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俺就拎着个破铺盖卷儿,站到了值班室门口。
值班室在殡仪馆主楼后头,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平房。
门一开,一股子混合了霉味、灰尘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凉飕飕的“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俺直揉鼻子。
屋里,那叫一个破!
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一把散了架的破藤椅,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响,跟下一秒就要给俺来个屁股墩儿似的。
头顶一根细长的灯管儿,忽明忽灭,闪得人眼晕,跟坟地里的鬼火差不多。
墙角还堆着些落满灰的破纸箱,也不知道装的啥。
窗户玻璃裂了条大缝,拿发黄的胶带横七竖八地粘着。
风一吹,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俺把铺盖卷往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那破藤椅上,嘎吱…俺的心也跟着一颤悠。
“艹!” 俺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环境,比俺那租的狗窝还惨。
就这,秃头科长还吹“美差”?美他姥姥个腿儿!
天儿彻底黑透了。
殡仪馆的夜,跟外头不一样。
不是纯粹的安静,是那种…渗人的死寂里,总掺和着点让你头皮发麻的动静。
先是冰柜。
停尸房就在隔壁楼,那大功率制冷压缩机,隔一会儿就“嗡——咔!嗡——咔!”地响一阵儿,跟个肺痨鬼在隔壁拼命咳嗽喘气似的,没完没了,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接着是水管子。
也不知道哪根管子漏了,“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不大,但贼清晰,贼有节奏,跟特么谁在哭坟,眼泪珠子一颗颗砸地上的动静一模一样。俺拿手指头堵着耳朵眼儿都不好使,那声儿直往脑子里钻。
还有那穿堂风。
走廊长得没边儿,黑黢黢的,风从这头灌进去,呜呜咽咽地从那头钻出来,一会儿像叹气,一会儿又像低低的呜咽,在你耳朵边上绕来绕去。
“呼…” 俺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
“王建国!你丫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听交响乐的!” 俺给自己打气,掏出那本《夜班守则》。
借着那抽风似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守则不多,也就七八条。
除了那要命的“凌晨两点装睡”第一条,还有几条也透着邪性:
第二条:午夜12点后,值班室内所有镜子必须用黑布遮盖严实,不得窥视。
第三条:走廊尽头标有“B区”的停尸房,严禁单人进入,无论任何理由。
第四条:若有自称“拾荒者”或“迷路者”夜间敲门求助,一律无视,严禁开门。
第五条:若发现《守则》手册无故破损、字迹模糊或移位,立即报告,并原地闭眼默诵守则全文三遍。
越看越觉得这破本子不是守则,是特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大全!
每条都透着一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味儿。
背得头晕眼花,俺起来活动活动。
刚走到门口想透口气,差点跟一个黑影撞个满怀。
“哎哟!” 俺吓一跳。
黑影是个干巴瘦的小老头,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手里拎着个秃了毛的扫把和簸箕。看样子是值夜班的保洁,姓张,白天报到时见过一面,蔫了吧唧的,不爱说话。
“张…张大爷?您这…扫夜呢?” 俺挤出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