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浓重的消毒水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但在这之下,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彻底掩盖的、熟悉的甜腻香气,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攫住了我全部的神经。
夜莺之歌。苏晴最钟爱的那款限量版护手霜,含有极其稀有的X国高地鸢尾根精油。
解剖室内部被清理得很“干净”,至少表面如此。警方取证后的封条被撕开,随意丢弃在地上。不锈钢台面光可鉴人,地面也被反复冲刷过,残留着水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抹杀一切的空白。
但在我这双解剖过上千具尸体的眼睛和浸淫法医领域十几年的直觉面前,这种“干净”拙劣得可笑。
我像一具真正的幽灵,无声地在这片凝固着死亡的空间里移动。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台面边缘——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被强力清洁剂反复擦拭后依然残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形划痕。是林哲!他在搬运我那沉重的躯干时,因为紧张和力量控制不稳,台车脚轮磕碰的痕迹!这种角度和力度,完全不符合专业操作规范,只有生手或者极度慌乱的人才会留下。
目光扫向地面。靠近角落排水口附近,光线最暗的地方,有几块地砖的缝隙颜色似乎深了一点点。我蹲下身,用“老鬼”肮脏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刮蹭。一点极其微小的、混合着灰尘的暗红色粉末被刮了下来。不是血。血渍不可能清理得这么彻底还留下这样的痕迹。是某种……粘稠液体的干涸残留。我凑近,用尽这具身体残存的嗅觉——是防腐剂!而且是XX医院内部实验室特供的Y型浓缩防腐剂,气味独特,沾附性强,常用于特殊生物样本的短期保存!苏晴就在那家医院当护士长!
心脏在破败的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猎物终于露出了致命的马脚!
我继续搜寻,像最耐心的猎犬。最终,在墙角一个被大型冷冻柜底座阴影完全覆盖、几乎不可能被注意到的狭窄缝隙里,我的指尖触到了一小块冰冷、坚韧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用指甲抠挖,小心翼翼地把它拖了出来。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深绿色的防水布碎片。边缘有被暴力撕扯的痕迹。布面上沾满了灰尘和难以名状的污垢,但最显眼的是上面几块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那是我的血!浓烈的血腥味和防腐剂气味被时间冲淡,但那股顽固的、属于“夜莺之歌”的甜腻鸢尾根香气,却如同烙印般附着在这块布料上,丝丝缕缕,钻进我的鼻腔!
苏晴!她以为自己戴着双层手套就万无一失?这种顶级精油的挥发性分子极其微小,能轻易穿透手套的聚合物间隙,沾染到接触物上!她太依赖化学清洁剂的掩盖,却低估了自然残留的顽固性和一个顶尖法医对气味的敏感!
动机!杀我的动机!
记忆的碎片猛地拼凑起来——死前最后一周,我在书房整理母亲遗物时,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档案盒底层,发现了一份被压皱的信托基金流水单。母亲留给林哲的那份,近一年内有数笔大额异常支出,收款方是一个名字很拗口的空壳公司。我当时只是皱了皱眉,觉得林哲这混小子又在乱花钱,想着找个时间说说他,就把单据随手夹回了一本书里……是丁!就是那份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