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子生前是我家旧部，死后才炼成尸。能开口，算是机缘。蓉儿，你替他争了一口气。”
当夜，燕文蓉回房，刚阖上门，梁上阿钳便“哗啦”一声舒卷，淡金字迹浮现：
“象甲功尸已醒，可问三事，机不可失。”
燕文蓉心头一跳——
那是半月前，她以缠木丝暗算的一名潜入墨府的刺客，被她以“象甲功”封喉钉在假山后，一直做“活尸”养着。
她掌灯入密室，石榻上那具原本僵直的尸体此刻眼珠微动，喉间“咯咯”作响。
燕文蓉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缕真气，点在尸体眉心：
密室昏灯如豆，石榻上那具尸体——“象甲功尸”——喉骨仍被缠木丝锁着，只余眼珠能转。泪，先一步滚了下来，混着尸斑，像暗红琥珀。
燕文蓉以真气逼出一缕霜丝，挑断缠木丝最外一扣，让尸体得以开口，却不至于挣脱。
“三问。”她声音极轻，像怕惊动隔墙夜色，“第一问：谁派你来？”
尸体喉咙里滚出铁锈般的两个字：“……青……木。”
蓉儿眉心一跳。青木宫，遥远的仙门，擅驭植生灵。她袖口无风自鼓，寒冰刃贴腕发出轻吟，却按下杀意，继续：
“且慢。”尸体忽然打断她，像拼尽最后一点活气，“我愿……以青木功……换……一个承诺。”
“说。”
“若我所言……属实，送我去……养尸地……‘青藤冢’。让我……归于泥土……不再受制。”
蓉儿沉默片刻，抬手以真气在虚空画出一枚淡青符印：“此为‘归土契’。若你骗我，契反噬，你魂飞魄散。”
尸体眼角又涌出一滴泪，混着尸斑，竟透出一点澄澈。他缓缓开口，声音像老木裂开：
“青木功第一层——‘生根’：以心血为种，植于膻中，气走厥阴，三息后引藤丝自十指透体，可吸人血气反哺自身……”
随着口诀，他胸口膻中处竟浮现一道细小青纹，像嫩芽破土，一闪而逝。蓉儿闭目记诵，真气暗走经脉，只觉膻中微热，十指似有细微藤蔓欲破皮而出，却又被她以寒冰真气强行压下。
尸体说完，嘴唇枯裂，却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是真的。我……不骗你。”
蓉儿睁眼，眸色霜寒：“我信你一次。”
她并指如刀，挑断缠木丝最后一扣，尸体“咚”一声跌下石榻，却不再挣扎，只是仰面躺着，眼里映出密室顶的青石纹路，像在看久违的星空。
蓉儿取出袖中“归土契”，咬破指尖，按下一枚血印。符印化作点点青光，没入尸体眉心。她俯身，以缠木丝缠住尸体手腕，另一端系在自己腕上，像牵一个沉睡的孩子。
“走吧，我送你去青藤冢。”
尸体闭上眼，泪水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留下两道浅浅水痕，像雨后苔痕。
密室门开，夜风涌入，吹得灯火一阵摇晃。蓉儿牵着尸体，月白劲装被夜露打湿，贴在脊背，像覆了一层薄冰。
她轻声道：“愿你下一世，不再做刀，不再做尸，只做一株青藤，向阳而生。”
第三章
她抬眼，正对上铁子深不见底的灰眸。那一瞬，她仿佛看见符火深处，有一粒极小的红点，正悄悄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