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漱。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点残存的困倦和恍惚。拉开客厅的窗帘,明媚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窗外,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空气清新得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昨夜那场骇人的暴雨,仿佛从未发生过。
世界恢复了它应有的、熟悉的样子。
我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晨露味道的空气,试图彻底驱散心底残留的那一丝阴霾。目光习惯性地投向楼下。
小区里很安静。几个早起的老人提着菜篮子慢悠悠地走着。楼下正对着的,是邻居老王家的小院。老王是个退休工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侍弄他那片小小的花圃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篱。此刻,他正背对着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夹克,手里拿着他那把用了多年的大剪刀,对着院墙边那排茂密的冬青树篱,一下一下地修剪着。
剪刀发出熟悉的“咔嚓…咔嚓…”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着他劳作的身影,心里最后一点不安也渐渐散去。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充满生活气息的、熟悉的世界。昨晚那个“林客”,大概真的是个淋了雨导致行为有些刻板的可怜人吧?或许他有什么特殊的职业习惯?强迫症?
就在我准备转身去弄点早餐时,楼下那规律的“咔嚓”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老王那高高举起、正要落下的手臂,连同那把沉重的剪刀,突兀地僵在了半空中。手臂的肌肉紧绷着,维持着一个蓄势待发的姿态,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清晨的阳光里。
这突如其来的静止感太过诡异。我的目光下意识地从老王僵硬的背影移开,扫向小区步道的另一侧。
一个推着婴儿车、正低头看着车内宝宝的中年女人,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她弯腰的姿势凝固了,脸上的微笑也凝固了,像一张定格的照片。
更远处,一个穿着运动服、戴着耳机慢跑的青年,左脚悬在空中,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奔跑的瞬间姿态,被硬生生地“钉”在了步道上。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比昨夜门铃响起时更甚。我的呼吸停滞了,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放大。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然后,像是接收到了同一个无声的指令。
楼下僵立的老王,步道上凝固的中年女人,远处奔跑姿势定格的青年,还有小区步道上其他几个零星的人影——所有我能看到的人,在同一毫秒,以一种完全同步的、没有丝毫偏差的速度和角度,缓缓地、僵硬地转动了他们的脖子。
十几道目光,冰冷、空洞,如同探照灯般,精准无比地聚焦在我脸上!
阳光依旧明媚,鸟鸣声依旧婉转。但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倾覆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下一沉,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冲破肋骨。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冷和眩晕感。我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窗台,指甲刮擦着粗糙的水泥面,发出细微而刺耳的摩擦声,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