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盏引来了玄照。
鹿山上所有妖邪尚未出击,便被玄照随手一挥,击得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满口血腥铁锈味里,我满是不甘与愤恨:这样厉害的神仙,为何不早来?
我家人遭构陷时你在哪?殒命时你在哪?家破人亡时你又在哪?!
仅凭一件器物相召,你便轻易下界杀了白虎,为何不能早点现身救人?!
我的念头刚起,玄照仿佛已听见。
半晌,他温润的嗓音自头顶落下:「天道在上,天规所限,神仙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
那声音极好听,却无半分情绪。
许久后,我才恍然:仙人神通广大,本不该被我咬住手,更不该被咬得血流如注。
他分明能挡,却任由我撕咬宣泄。
想透这点,我终于慢慢松了口。
玄照没去管被咬那只手上的伤口与血迹,只伸出另一只手递到我眼前,道:「起来,跟我走。」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哑声道:「起不来。」
他没在意我的抵触,反倒略带意外:「原来你不是哑巴?」
我:「……」
玄照说着,蹲下身,手掌覆上我的断腿。
一阵清凉漫过,断腿竟已痊愈。
看在他救我又为我治伤的份上,我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山下走去。
玄照:「多大了?」
我:「七岁。」
玄照又问:「叫什么?」
不等我答,他自顾道:「往后俗名不用了。嗯……就叫灵汐吧。」
我:「……」
从那时起,我就叫灵汐了。
千百年流转,那凡尘旧名再无人提,连我自己,也早已记不清了。
3、
凡人之躯登不得九重天,自然也到不了北渊。
玄照说的「跟我走」,不过是将我安顿在昆仑玉虚宫,一个凡间修仙门派。
旁人谓之「安顿」,在我看来,不过是他把我丢给了玉虚宫。
玉虚宫名动凡世大陆,弟子无数,自是一派鼎盛。
宫中多是剑修,每日功课排得满满当当。
唯独我,既无剑道灵根,也看不出其他修炼天赋。
我日日闲得发慌,便在玉虚宫各处晃荡。
我问过宫主,也问过各堂长老:我适合练些什么?我难不成要以凡人之躯在此老死?
可无论宫主还是长老,都是一边夸我天纵奇才、百年难遇、根骨绝佳,一边推脱敷衍。
说我是北渊玄照神君亲收的弟子,他们不敢越俎代庖,怕担僭越之罪,终究得等神君亲授。
「那他倒是下来啊!」我说。
众人答不上来,只干笑着揭过此事。
几次三番后,我便不再自讨没趣,再没提过这些话。
后来许多年,我就只能躲在藏书楼里看书。
楼中供着玄照的画像。
我常常随手抓起一卷书,在那幅画像前坐一整天。
书页翻动随心,多半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怨怼。
这般被磨了五年,我的性子几乎平了,才终于又见到玄照。
4、
玄照大约早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被丢在玉虚宫的凡人徒弟,此番下界,他原也不是为找我来的。
可我怎会放过这机会?
我一把拽住他,先乖乖叫了声「师父」,才问他:「玉虚宫弟子都在修行,唯独我像个异类。师父是不是后悔救我了?若是如此,师父直说便是,我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