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 我鼓起勇气,几步追上去,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她闻声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是我,脸上掠过一丝微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带着点距离感的表情,只是眼底似乎没有了那天图书馆里的委屈和尖锐。
“那个……” 我深吸一口气,从身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崭新的、圆肚细颈的玻璃瓶,瓶身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赔你的……瓶子。” 话一出口,又觉得太单薄,赶紧补充,“还有……樱园的花期好像快过了,我……我昨天下午也去摘了些,可能没你摘的好……”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嗫嚅。
我把瓶子递过去,里面装满了粉白的樱花,虽然不如她那天摘的饱满新鲜,但也算娇嫩可爱。为了摘这些,我在樱园那棵据说花开得最好的老树下徘徊了许久,笨拙地踮着脚去够那些高处的枝丫,还被管理员大叔瞪了好几眼。
林薇看着我手中的瓶子,又抬眼看了看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涨红的脸和额角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灰,静默了几秒钟。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然后,我清楚地看到,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平静湖面被微风拂过漾起的一圈涟漪,浅淡得几乎难以捕捉,却让那张清丽的脸庞瞬间生动起来。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装满花瓣的玻璃瓶。指尖再次擦过我的手背,依旧是微凉的触感。“谢谢。” 声音很轻,像一片花瓣落在水面。
没有多余的客套,她抱着书和瓶子,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没有回头,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下次走路,记得看路,也记得……看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米白色的裙角消失在灰砖楼的拱门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脸颊发烫,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和瓶子光滑冰凉的质感。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樱花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笨拙的成就感,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忐忑和局促。
笨拙的靠近一旦开始,便如同春日藤蔓,悄然滋长,缠绕上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我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地闯入林薇的世界,用尽所有笨拙的力气去摸索她的边界和温度。
发现她总是独自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角落看书,我便也抱着厚厚的专业书,隔着几张桌子坐下,假装用功,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她的侧影。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给她专注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金。偶尔,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会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我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慌忙低头,把脸埋进书页里,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书上的字迹模糊一片。
“这道题……你会吗?” 终于有一次,在她蹙着眉,对着摊开的《西方文论选》咬笔杆时,我鼓足毕生勇气,挪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手指紧张地抠着书页边缘,几乎要把纸抠破。
她有些讶异地转头看我,澄澈的眼睛里映着我窘迫的模样。静默了两秒,她没说话,只是把面前的书往我这边推了推,纤细的手指指向一段艰涩的论述:“黑格尔的‘理念感性显现’……这里,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