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自己倒下的瞬间,手机脱手飞出的弧线,这条未完成的命令,成了我意识坠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和极度恐慌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我的方案?我的底线?我的不容置疑?在身体背叛我、轰然倒塌的那一刻,这些我曾经赖以掌控一切的武器,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孩童在沙滩上堆砌的、瞬间被海浪吞噬的城堡。我死死盯着那条未发送完的消息,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爸爸?”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轻轻响起。 我猛地回过神,胸口那阵憋闷感又隐隐袭来。转头看去,病房门口,朵朵小小的身影探进来半个身子。她穿着一条洗得有点褪色的浅蓝色裙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板,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小心翼翼的探寻。林薇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女儿肩上,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像两团化不开的墨。她身上还是那件素净的家居服,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憔悴。
“朵朵来了。”林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她牵着朵朵的手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朵朵磨蹭着走到床边,把怀里的画板抱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仰着小脸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陌生的、让我心头发紧的疏离和畏惧。 “朵朵,”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但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拿的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小嘴抿了抿,才慢慢把画板举高一点,翻过来。画纸上,用蜡笔涂满了鲜亮甚至有些刺眼的色彩: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红色房子(依稀能看出我们江景豪宅的轮廓),房子前面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小人画得特别高大,穿着黑色的西装(大概代表我),手里还夸张地举着一个巨大的、像令牌一样的金色东西(可能是手机?)。旁边两个小人,一个穿着裙子(林薇),一个扎着辫子(朵朵),她们的手……不是牵着中间那个“爸爸”,而是各自垂在身体两侧。最刺眼的是“爸爸”小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代表眼睛的黑色叉叉,和一个向下撇的、代表嘴巴的红色大勾。整幅画透着一股孩子气的笨拙,却带着一种直白的、令人心悸的控诉感。 “爸爸,”朵朵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委屈,“你看,我画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