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轻轻拉了一下朵朵的手,似乎想把她带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朵朵乖,让爸爸休息会儿。”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掩饰不住那份深深的疲惫。 朵朵顺从地低下头,抱着画板,又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畏惧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我试图解释的冲动。林薇带着她走到窗边的沙发旁坐下,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几本图画书,低声说着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图画书翻页的轻微沙沙声。阳光移动,落在林薇低垂的侧脸上,那浓重的黑眼圈和嘴角不自觉下撇的纹路,清晰地刻印着心力交瘁的痕迹。我从未如此仔细地、长久地注视过她。这个在我身边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她的疲惫,她的沉默,她的隐忍,此刻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割锯着我自以为是的认知。 心口那阵憋闷再次袭来,混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茫然。我闭上了眼睛,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逃避,逃避眼前这幅由我亲手造成的、冰冷而真实的家庭图景。 病房的夜晚,是另一种维度的煎熬。白日里勉强维持的平静被黑暗无声地撕裂。胸口深处那团盘踞的、冰冷的异物感,在万籁俱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次与窒息感的艰难拉锯。它蛰伏着,不动声色,却清晰地昭示着这具躯体的失控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毁灭。汗水无声地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黏腻冰冷。
我僵直地躺着,像一具等待审判的尸体,不敢轻易挪动分毫,生怕惊醒了胸腔里那头沉睡的、随时会暴起的怪兽。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响。仪器冰冷的电子音,隔壁病房隐约传来的压抑咳嗽,走廊尽头护士站低低的交谈……每一种声音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如同游丝般钻进我的耳朵。 是林薇。 她在哭。 不是嚎啕,而是那种从喉咙深处、从灵魂缝隙里硬挤出来的,被死死捂住嘴、强行压抑下去的呜咽。断断续续,像垂死的小兽在寒夜里绝望的喘息。 我的心猛地一抽,那阵憋闷感骤然加剧。我屏住呼吸,努力分辨声音的来源。在靠近门边的、陪护用的那张窄小的折叠椅上。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蜷缩的、微微颤抖的轮廓。 “……很久了……” 她的声音破碎地逸出指缝,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再刺穿心脏。很久?多久?几天?几周?几个月?还是……几年?那些被我斥为“琐碎”、“浪费时间”的日常分享,那些被我打断的、她欲言又止的瞬间……碎片化的场景在脑海里疯狂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