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争吵声惊醒。声音从书房虚掩的门缝里清晰地传来，是苏国华和李曼。
“……她那个成绩单我看了！就这水平，能摸到清北的边儿？简直是笑话！” 苏国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苏家丢不起这个人！晚晚的钢琴和小提琴都是顶尖的，艺术特长生名额十拿九稳！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她，算怎么回事？媒体会怎么写？圈子里怎么看？”
“你小声点！” 李曼的声音透着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你说怎么办？亲子鉴定都做了，人接回来了，还能塞回去不成？那丫头看着闷不吭声，眼神可倔着呢！万一闹起来…”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哼，” 苏国华冷哼了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冷酷的算计，“她图什么？不就是图个京市的户口？给她！但条件，必须让晚晚顶替她的身份和成绩去清北！她不是死命学习吗？让她再考一年！对外就说…就说她身体不好，休学一年！给她点钱，封住她的嘴！”
“这…这能行吗？” 李曼的声音有些犹豫，“高考替考…查出来可是大事…”
“操作得当，查什么查！” 苏国华语气斩钉截铁，“晚晚那边，必须上清北！这是她的前程，也是苏家的脸面！那个苏念…给她想要的户口，再给点钱打发，让她安分守己，别坏了晚晚的好事！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能翻出什么浪来？”
门外，我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被一股刺骨的寒意迅速冻结。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微光，像毒蛇的眼睛，冰冷地窥视着我。原来如此。所谓的“认回”，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我存在的价值，仅仅是为苏晚的锦绣前程铺路，成为一块可以被随意丢弃的垫脚石。奶奶临终前浑浊却充满期望的眼神，我无数个日夜熬到眼底出血的苦读，头顶那片用健康换来的荒芜……所有的坚持和希望，在他们口中，轻飘飘的，只值一个“打发”。
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冻僵的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腔。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户口…对，户口！那是奶奶唯一的遗愿，是我必须抓住的东西！既然你们只讲交易，那好，我们就做一笔交易！
几天后，当苏国华和李曼在书房里，用一种恩赐般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我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时，我的平静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念念，” 李曼试图挤出慈母的表情，“你也知道，高考竞争太激烈了。爸妈是心疼你，怕你压力太大，身体吃不消。你看晚晚，她有艺术特长，清北那边都疏通好了，把握更大。不如…你今年先休息一年，把身体养好，明年再考？爸妈保证给你请最好的老师！至于户口…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放弃今年的高考资格，让晚晚顶替你的身份和成绩去考，户口立刻就能落到你名下！” 她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协议，还有一本崭新的、深红色的京市户口簿。
那本小小的户口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视线。奶奶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我录取通知书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苏国华那张写满算计的脸，扫过李曼眼底那抹虚伪的心疼，最后落在苏晚那张竭力掩饰得意、却藏不住幸灾乐祸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