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我拿起笔，在协议落款处，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苏念”两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苏晚脸上那抹刻意维持的甜美笑容，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溢出的惊喜和得意取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不过，” 我放下笔，抬眼看向他们，声音清晰，“协议一式两份，这份我要收好。” 我拿起属于我的那份，连同那本崭新的户口簿，紧紧攥在手里。纸张和硬壳封面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痛感。这是筹码，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苏国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大概觉得我多此一举，但并未阻止。在他们看来，一个乡下丫头，拿着这张纸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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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被拉紧的弓弦，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氛围中，一寸寸逼近高考的日子。苏晚彻底卸下了伪装，在我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胜利者的姿态。她不再“姐姐、姐姐”地叫，而是用那种拖着长腔、带着京腔特有的刻薄喊我“哎，那个谁”。
“哎，那个谁，” 她斜倚在我房间门口，手里晃着最新款的手机，屏幕上是她穿着华服在某个高级晚宴上的自拍，“下周我成人礼，在万豪顶层，记得穿像样点哦！可别把你那身土掉渣的校服穿来，丢人！”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特意在我头顶停留片刻，发出一声轻嗤，“啧，你这头发…要不要我介绍个名医给你？看着真碍眼。”
李曼和苏国华对此视若无睹。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晚即将到来的高考和盛大的成人礼上。家里充斥着为苏晚挑选礼服、核对宾客名单、准备昂贵礼物的忙碌气息。我的房间，像一个被遗忘的孤岛。饭桌上，苏晚眉飞色舞地讲着她模拟考的成绩（虽然我偶然瞥见她的试卷，分数实在经不起推敲），讲着派对计划，讲着对清北校园生活的憧憬。苏国华和李曼含笑听着，眼神里满是骄傲和宠溺。偶尔，李曼会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我敷衍一句：“念念，你也多吃点，别光看书。” 那眼神，却很快又黏回苏晚身上。
我成了这个家里彻底的透明人，一个碍眼又不得不暂时存在的背景板。我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回到那个冰冷奢华的房间，沉默地翻开书本。但书页上的字迹，时常会变得模糊。眼前晃动的，是苏晚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是苏国华冷酷算计的眼神，是李曼虚伪的“关心”，还有那本被我藏在枕头下、硬壳封面的户口簿。
奶奶枯瘦的手，她摩挲着我小学第一次拿满分试卷时掌心的温度，她一遍遍念叨“京市户口”时浑浊却执着的眼神……这些画面在深夜里反复灼烧着我。愤怒在胸腔里沉淀、发酵，像一块冰冷的、不断增重的铁。每一次苏晚刻意的刁难，每一次苏国华视若无睹的冷漠，每一次李曼那浮于表面的“关怀”，都在这块铁上敲下一记重锤。
协议…户口簿…枕头下的硬壳棱角，冰冷地提醒着我交易的实质。一个计划，一个冰冷而精准的计划，在我心底那片愤怒的冻土上，悄然成型。它需要耐心，需要绝对的隐蔽，需要一击必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