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眼尖的小丫头忽然捂住了嘴,惊恐地指着门缝下。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从门缝里渗出来,蜿蜒着爬过光洁的青砖地面,像一条条猩红的小蛇。

是血。

那针,是真的刺进了她的皮肉里。她在用血绣。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侯府的下人里蔓延。没人知道夫人究竟在绣什么,也没人敢问。赵崇山得知后,只是阴沉着脸在佛堂外站了片刻,听着里面疯狂的穿刺声和嘶嚎,眉头紧锁,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担忧,只有深深的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紧点,别让她伤着自己就行!疯疯癫癫,成何体统!”说罢,转身就走,仿佛里面只是一个令他丢脸的疯婆子,而非他的结发妻子。

接下来的日子,侯府彻底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佛堂成了禁地,日夜不停地传出那令人牙酸的穿刺声和时而癫狂时而凄切的呓语。渗出的血迹,每日清晨都会被负责打扫的婆子用清水拼命冲刷掉,但那淡淡的铁锈味,却顽固地萦绕在佛堂周围,挥之不去。

失踪,也并未停止。

先是负责浆洗的一个粗使丫头,说去后园子收晾晒的衣裳,再没回来。接着是厨房里一个专管烧火的丫头,傍晚去柴房抱柴,一去无踪。再后来,连柳姨娘院里一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恐惧像藤蔓,死死缠住了每个人的脖子。下人们噤若寒蝉,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根,天一擦黑就紧闭房门,谁也不敢独自去偏僻的地方。流言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苔藓,悄然滋生。有人说,是侯府阴气太重,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人窃窃私语,说那些失踪的丫头,怕是都跟小桃一样,被……被侯爷看中,然后……后头的话,没人敢明说,但那讳莫如深的眼神,比什么都清楚。

张妈妈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看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她开始频繁地往佛堂跑,隔着门板低声和里面的王氏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只能看到她回来时,脸色总是惨白如纸,眼神飘忽不定。

府里的气氛绷到了极致,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终于,在第四个丫鬟失踪后的第三天,出事了。

那是个阴沉的午后,天色昏黄,闷得人透不过气。几个胆大的小厮,在张妈妈的厉声催促下,拿着长竹竿和铁钩,战战兢兢地去清理后园西北角那口废弃古井里的淤泥杂物。那口井早已干涸多年,平日里荒草丛生,阴森得很。

竹竿探下去,搅动着井底陈年的腐臭气息。突然,一个小厮惊叫一声,手里的竹竿脱了手,哐当一声掉进井里。他脸色煞白,指着井口,牙齿咯咯打颤:“钩……钩住了!软的……底下有东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妈妈强作镇定,厉声呵斥:“废物!捞上来!给我捞上来!”

又换了一个胆大的小厮,忍着恶臭,用新的竹竿绑牢了铁钩,屏息凝神,一点点往下探。这一次,钩子似乎挂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他憋红了脸,和另外两人合力,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点一点往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