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押送的校尉啐了一口:“谢家通敌,满门抄斩。你算走运,长得不错,充军妓还能多活几日。”

我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第三日,囚车停在断骨崖。雪下得极大,天地白茫茫一片。校尉丢给我一封染血的信。

“谢氏无拂,德行有亏,即日起休弃。愿汝死于北境,勿扰京中。”

落款是赵徵的私印,朱红如血。

我抬头,崖上风雪呼啸,像无数亡魂在哭。

校尉的刀背敲在我膝弯:“自己跳,还是老子踹?”

我松开手。凤血玉坠入万丈深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我纵身一跃。

坠落的风声里,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不是赵徵,是母亲。她站在梅树下,手里捧着一盏雪水梅汤,笑吟吟地唤我:“阿拂,来——”

黑暗吞没了我。

3 断骨崖誓

腕间守宫砂处,那粒朱砂小痣忽然灼烧起来,像雪里一点将熄未熄的火。

我以为自己会摔成一张薄薄的纸。

可风突然停了。腰被什么缠住,下坠之势猛地一折,我撞进一个带着药香的胸膛。那人裹着黑貂裘,兜帽压到眉骨,只露出一截苍白下颚。

“谢家的小姑娘,”他声音低哑,像雪压断枯枝,“死不得。”

我睁眼,崖壁嶙峋的雪面离我只剩一臂。一条细如发丝的银索钉进冰层,另一端缠在他腕间,血珠顺着索槽滚到我脸上,滚烫。

我还未说话,他已抱着我掠进崖壁半腰的洞穴。洞里燃着松明,药鼎咕嘟咕嘟冒着白汽,壁上悬满风干草药与一张狼皮。

“你是谁?”

“无咎。”他简短答,用匕首挑断我腕间麻绳,撒上金创药,“北境巫医,也是……你父亲旧部。”

药粉刺痛,我蜷起手指,却摸到袖中空的,凤血玉没了,连最后一丝牵连也被风雪吞了。

无咎说,断骨崖下是万丈寒潭,跳下去的人没有全尸,唯有我活了下来。

“你心有未熄之火,”他指着我腕间朱砂痣,“此物是‘守魂钉’,谢将军留给你的最后一把钥匙。”

我不知父亲何时布下这枚暗钉,也无心追问。

北境的夜太长,我坐在狼皮褥子上,听帐外风像千万把刀刮过铁甲。无咎教我认草药、配毒药、以银针改脉;他把我的骨头一寸寸敲断,再续以秘药。

“疼就叫。”他每次都这么说。

可我咬得满嘴血腥也没吭一声。疼到后来,我听见自己骨缝生长的声音,像春夜薄冰裂开,又冷又脆。

第三年开春,北狄犯边。无咎把一柄弯刀递给我:“去杀人,或者被杀。”

我选了前者。

第一战,我率三百死士夜袭狄营,砍了左贤王的头颅。雪水洗刀,刀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眉骨高,眼窝深,左颊一道疤从耳际划到唇角,像一道干涸的河床。

无咎说,那是“换骨”的代价。

我却在想,若赵徵此刻站在我面前,还能不能认出我。

半年内,我收编北境散兵,立旗“落梅”。旗面是谢府旧布,我用血画了一枝朱砂梅,枝桠横斜,像父亲最后刺出的那一枪。

士卒们私下唤我“拂雪君”,因为我总在雪最深时出现,刀光一闪,雪与血同落。

第三年冬至,无咎带回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