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蛊。”我指腹轻触红线,她昏迷中仍瑟缩了一下,“每月十五,蛊虫噬心,需以极阳心血为引,方可暂缓。”
赵徵立于帐外,目光胶着在沈芷脸上,温柔得几乎陌生。
“要多少血?”他问。
我垂眼,从药箱取出一枚银刃,刃薄如蝉翼,映出我毫无温度的眼。
“每日一盏,连续七日。第七日,需剜心尖血三滴。”
赵徵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朕欠她一条命,还她便是。”
他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谈论今日雪大,不宜出行。
第七日,月圆如盘。
昭阳殿前,积雪没膝。我着素衣,膝下垫着蒲团,背脊挺得笔直。
赵徵走来,手里托着一只鎏金小盏,盏内三滴血珠滚来滚去,像三粒朱砂。
“巫祝大人说,需剜心者自愿,血才至纯。”他蹲下身,与我平视,“阿拂,你恨我吗?”
我看着他,眼前浮现三年前断骨崖上那封休书,浮现父亲母亲被钉在梅树上的模样。
“不恨。”我轻声答,“恨是留给活人的。”
赵徵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痛色,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下一瞬,银刃没入我左胸。
疼。
比三年前的断骨更疼。
比北境的风雪更疼。
我听见刀锋划开心膜的声音,听见血珠滴入盏中的脆响,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三滴。
赵徵抽出银刃,指尖覆在我伤口上,温热的血浸透他指缝。
“够了。”他声音发颤,却固执地转身,“来人,送巫祝大人回偏殿歇息。”
我跪在雪里,看着他背影一点点远去,忽然笑了。
“赵徵,”我喊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果然没认出我。”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雪落在我睫毛上,化成水,顺着刀疤滑进嘴角,咸得发苦。
我被安置在昭阳殿西侧的冷宫。
宫墙斑驳,窗纸破旧,月光透进来,像一层霜。
无咎的药膏很管用,三日后伤口结痂。我蜷在榻上,听着远处更鼓,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发慌。
第四日深夜,门被推开。
赵徵披着大氅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灯光昏黄,映得他眼下青影更重。
“沈芷醒了。”他站在榻前,声音低哑,“她说,想亲口谢谢你。”
我抬眼看他,忽然觉得可笑。
“谢我什么?”
“谢你救她。”
我笑得咳嗽起来,胸口伤处崩裂,血渗进衣襟。
“赵徵,”我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年前断骨崖上,我跳下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谢我?”
他脸色骤变,指尖微颤,琉璃灯“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流光。
我弯腰去捡,指尖被割破,血珠滚进灯油,发出极轻的“嗤”声。
“阿拂……”他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是你?”
我直起身,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我脸上。
左颊刀疤狰狞,右眼角那颗朱砂泪痣却仍在,那是他亲手点过的位置。
“是我。”我轻声答,“可惜,你认得太晚了。”
赵徵走后,冷宫重归寂静。
我坐在窗前,看月亮一点点沉下去。
案上,鎏金小盏里还留着半凝固的血,像一块暗红的琥珀。
我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