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了吗?”村长盯着老太太,“是不是程德富那老东西又——”
老太太突然暴起,干瘦的手爪掐住村长喉咙:“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系绳人的名字?”她的指甲陷进村长皮肤里,却不见血,“当年要不是程家人,你们早被井里的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趁机退到窗边,摸到布包里的硬物——是半块玉佩,刻着残缺的符文,断口处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祠堂后窗突然被风吹开,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涌进来。和爷爷断气时嘴里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快走……”
我浑身一僵。这声音不是来自任何活人,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的——是爷爷的嗓音,却带着井底那种含混的水声。
“他们要用你喂井……”
后窗外的老槐树上,挂着十几条褪色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摇晃。每根绳子上都系着个小布包,最旧的那个已经烂成了絮状,露出里面森白的一截指骨。
我翻窗时,怀里的布包散开了。爹的烟袋滚落在地,铜烟锅里“咕噜噜”滚出个东西——
是颗发黑的臼齿,牙根上缠着红线。
第四章
我捡起那颗发黑的牙齿时,祠堂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十指指甲同时划过棺材板。
“拦住他!”村长的声音扭曲变形,“程家的种不能放跑!”
我攥着玉佩翻出后窗,老槐树的枝条突然活了似的抽过来。一条红绳缠住我的脚踝,绳结处渗出暗红的黏液。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根绳子“嗤”地冒起青烟,瞬间化为灰烬。
祠堂后墙爬满枯藤,每片叶子背面都长着人眼状的斑纹。我踩着腐烂的南瓜架翻进菜地,听见身后木窗碎裂的声响。回头时,老太太正从窗口探出上半身,她的脖子像蛇一般拉长,下颌骨“咔哒”一声脱臼,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幅度:
“它闻到你的血味了——”
菜地尽头是王婶家的柴房。我刚撞开门,就和端着尿盆的王婶打了个照面。她浑浊的眼珠下移,盯着我手里染血的玉佩,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程德富果然把钥匙给你了!”
尿盆“咣当”砸在地上,黄浊的液体渗进地缝。柴堆后面窜出她那个满口黑牙的小儿子,孩子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正一下下剪自己的红绳——绳结已经勒进皮肉,手腕上一圈溃烂的紫痕。
“帮我剪断……”孩子歪着头,黑牙间垂出口水,“昨天井里说,剪断就能当青蛙……”
王婶一巴掌扇得孩子撞上柴堆,转身从腌菜缸里抽出把砍刀。我后退时撞翻箩筐,发霉的玉米棒滚出来,每颗玉米粒上都刻着人脸。
“你以为程德富怎么活到七十三的?”王婶的砍刀劈在门框上,木屑飞溅,“他每年都往井里扔东西——前年是赵家的丫头,大前年是刘瘸子……”她突然诡异地压低声音,“你爹妈是自己跳井的。”
玉佩在我掌心剧烈震动。柴房角落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浮现出井底那种不自然的黑。王婶脸色骤变,拽着孩子就往门外退。
“天黑前出村。”她最后瞥了眼我的手腕,那里留着红绳勒出的血痕,“别走大路,别碰任何红色的东西。”
我钻出柴房后窗时,听见井台方向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撞井壁,节奏和我的心跳逐渐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