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9.9 折入住——床位有限,欲订从速!”
前台背后的红纸横幅被暖风筒吹得哗哗响,纸角卷翘,像被火烤过的枯叶。
许澄把外婆的红米手机递过去,嗓子发干:“师傅,能修吗?屏幕裂了,开不了机。”
柜台里坐着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胸口绣着“技术支持·小赵”。他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淡粉色泡泡,泡泡“啪”地破了,黏在他下嘴唇。
“进水多久了?”小赵接过手机,指甲缝里夹着黑色机油。
“可能……八年。”许澄声音低下去。
“嚯!”小赵挑眉,“那等于泡了个老坛酸菜。主板肯定锈穿了。”
他拧开手机后盖,一股霉味混着酒精味蹿出来,像放馊了的糯米酒。“数据恢复八百,换主板另算。你修不修?”
许澄从兜里掏出一卷钱:五块、十块、二十,皱巴巴团成球。那是她寒假带钢琴学生赚来的考级报名费,一共七百九。
“能便宜点吗?”她普通话里夹着方言,“这是我外婆的,里面有我爸的声音……”
小赵叹气:“姑娘,我只挣手艺钱。要不给你打个员工折?七百五。”
许澄咬唇,把钱一张张捋平:“七百五行,但我要现场等。”
小赵点点头,把手机接上电源,屏幕闪了一下,又黑掉。
维修台后面有个黄色纸箱,外头用记号笔写着“报废件”。
小赵把旧主板拔出来,随手一抛——“啪!”主板落在纸箱里,砸出一声闷响。
许澄眼尖,看到纸箱里还有另一块主板,上面贴着半张褪色的小猪佩奇贴纸。她的心猛地一缩。
那是父亲 2017 年车祸时用的手机型号,一模一样。“这块也是红米 4X?”她指着那块旧板子。
小赵扫一眼:“啊,上周养老院大扫除,护工从抽屉里清出来的。泡得比你这块还惨,直接废了。”
许澄伸手想拿,小赵挡住:“报废件不让带走,公司有规定。”
她只好收回手,指尖却碰到板子边缘的锈斑,冰凉。
手机留在维修台,许澄返回二楼。走廊尽头,自动闸机“嘀嘀”响。护工张阿姨扶着外婆,拿着腕带二维码,对着扫描口来回刷。
“滴滴——未识别,请重试。”AI 女声标准得像新闻联播。
张阿姨急得冒汗:“我就奇了怪,老太太平日里就爱说土话,系统咋就学不会呢?”
她换普通话,一字一顿:“李——桂——枝——”
“滴滴——未识别。”
许澄快步过去:“阿姨,我来。”她握住外婆的手腕,腕带上的二维码磨得发白,像一块被舔化的奶糖。
“扫不出来,估计是腕带脏了。”
张阿姨嘟囔:“早上才换的新腕带,脏个鬼喔!这破 AI,要是听得懂,我给它烧高香。”
外婆忽然抬头,用方言慢吞吞地说:“我……要志军。”
张阿姨笑:“老太太想儿子了。”
许澄心里“咯噔”一下。
十一点半,开饭了。饭堂里飘着白菜炖粉条的味道,铁勺敲在不锈钢盆上当当响。外婆坐在轮椅上,面前一碗白稀饭冒着热气。许澄把汤匙递过去,外婆不接,反而伸出食指,蘸了稀饭,在塑料桌面上慢慢画。
“阿嬷,吃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