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周念焦急的脸庞，窗外灰蒙蒙的雨幕，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全都搅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
她想说，别让他知道，她不想用这样狼狈的方式，去换取他哪怕一丁点的怜悯。
那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尊严。
可那阵剧痛像一张收紧的网，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神智。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手腕上的输液针被牵扯，一抹鲜红迅速回流进透明的管子里，刺眼又惊心。
“棠棠！”
周念的尖叫被心电监护仪突然变得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彻底撕碎。
整个病房，瞬间只剩下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滴滴”声，和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3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刺眼的直线，像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医生和护士走进来，说了些什么，又摇着头离开。
顾昭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轻飘飘的“那你喝完吧”，和手里这本沉甸甸的日记。
日记本的皮质封面，已经被他手心的冷汗浸得微微发皱，边角被他攥得泛白。
原来，他每一次不经意的皱眉，每一次随口的喜好，都被另一个灵魂郑重地收藏。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晚棠用一千多个日夜，临摹着他生活的模样，爱得如此卑微，又如此倔强。
他以为的理所当然，却是她用尽心力的步步为营。
他以为的平淡婚姻，却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SLT”，苏、晚、棠。
这个名字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林晚那张得意的脸在他脑海中闪现：“姐的设计，终于被世人记住了。”
多可笑。
一个窃贼，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荣耀。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荣耀桂冠戴在窃贼头上的，最大的帮凶。
巨大的悔恨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喷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因动作过猛而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摸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电波：“立刻，马上，停止林晚名下所有‘林薇纪念款’的品牌授权和生产。”
对方似乎有些迟疑，想问原因。
顾昭霆的语气不容置喙，一字一顿，淬着冰渣：“我说，全部停止。那些设计稿，一张都不准再流入市场。另外，准备好起诉，我要收回所有版权，以苏晚棠的名义。”
挂断电话，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倚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将脸深深埋进日记本里，嗅着那早已散去的，独属于她的淡淡墨香。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用三年的时间，亲手将全世界最爱他的女人，推入了深渊。
护士再次走了进来，声音很轻，带着职业性的惋惜：“顾先生，我们需要整理病房了，请您……”
整理？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里是她生命最后停留的地方，他怎么能让别人来“整理”掉她最后的气息？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死死地抱着那本日记，踉跄着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