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金属盒子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开始缓缓上升。钢缆摩擦的声音隔着铁壁传来,带着沉闷的节奏。头顶那盏唯一的白炽灯管像是垂死的萤火虫,忽明忽灭,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是这逼仄空间里唯一的伴奏,更添了几分诡异的不安。纸箱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弱娇嫩的“喵呜”,如同揉碎的毛线球,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轻轻滚过安歌的心尖,带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酥麻。
几乎是同时,安歌和那个自称也住404的女人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安抚箱子里那个不安的小生命。安歌的手指纤细,带着握笔留下的薄茧;对方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老茧,掌缘沾着洗不掉的油污。两人的指尖在箱口粗糙的边缘,轻轻相撞。
那一瞬间的触感很轻,像两颗微小的星辰擦肩而过,却不知怎么,碰响了空气里一颗看不见的火星。
一股奇异的、清冽的气息,如同雨后被骄阳晒透的广阔草原,带着泥土和植物根茎的蓬勃生气,骤然撕开了电梯里凝滞沉闷的燥热,无声地弥散开来,将浑浊的空气涤荡一新。
安歌的手指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短发女人也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留下那缕青草气息无声地蔓延。
电梯“哐当”一声,抵达四楼。门缓缓滑开,楼道里那股更浓重的、混合着灰尘、油烟和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安歌率先走了出去,老旧的地砖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短发女人抱着纸箱跟在她身后,脚步声沉稳。两人一前一后,停在那扇同样老旧的、漆皮剥落严重的深棕色木门前。门牌上的金属数字“404”早已失去了光泽,边缘卷起,带着陈年的污垢。
安歌掏出钥匙,插进锁眼。拧动。钥匙转动时发出艰涩的摩擦声,但锁舌纹丝不动。她皱眉,又用力试了几次,结果依旧。她俯身凑近锁孔,借着楼道昏暗的光线,发现锁眼边缘有明显的、新鲜的金属刮痕。
“锁被撬过了。”短发女人站在她身后,陈述着事实,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腾出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试探性地向下压去。
“咔哒”一声轻响。
门,竟然应声开了。根本没锁。
安歌的心猛地一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浓重灰尘、长久无人居住的霉味、以及某种木质腐朽气息的陈旧气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地扑了出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屋内空荡得近乎荒凉。惨淡的月光从唯一一扇窗户的破口处顽强地钻入——那窗户上的玻璃裂着一道长长的缝隙,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月光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铺开一片斑驳跳跃的、破碎的银色光斑。屋子中央,孤零零杵着一张漆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铁锈的铁架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墙角堆着些看不清轮廓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杂物影子。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在月光的光柱里无规则地飞舞。
安歌站在门口,行李箱的轮子压在门槛上。身后的女人抱着纸箱,越过她,径直走了进去。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徒有四壁、散发着衰败气息的屋子,目光扫过那张唯一的床,又落回安歌脸上。
“我睡地上。”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抱怨,仿佛这安排天经地义。她走到那张吱嘎作响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放在还算干净的水泥地上,弯腰开始解那粗糙的麻绳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