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我乡试回来,”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耳根红得要滴血,手指捏着木簪,微微发颤,“我就……我就请我爹去你家提亲。”

阮阮攥着那枚木簪,簪身带着他手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布鞋尖沾了点槐花瓣,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叹气。

那时她总坐在豆腐坊门口的老槐树下,看沈维柯的书箱在巷口晃啊晃。

他要去县城参加乡试,秦娘给他装了袋新磨的豆粉,让他泡水喝,补身子。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攥着那枚槐花簪,心里像揣了碗热豆花,温温的,软软的。

她以为这辈子就该这样:等他考中回来,爹娘请媒人上门,她换上那件水红袄,把槐花簪插在发间,从此沈家灶房飘着枣泥香,秦家豆腐坊多了个帮衬的女婿,槐花开了又落,日子像磨浆的石磨,慢却扎实,再无旁骛。

第二章 骤雨摧花

变故是在暮春的一个清晨来的。

那天的雾特别浓,像把整个豆香巷都浸在了水里,秦家豆腐坊的灯亮时,透过雾看,像团模糊的暖黄。

秦老爹前几日淋了雨,受了风寒,夜里咳得直不起腰,秦娘守在他床边熬药,天亮时眼泡都是肿的。

做豆腐的石磨还得转

——秦家的豆腐是街坊们惯了的,断不得。

秦娘要守着作坊点卤,那是做豆腐的关键,石膏水兑多了发苦,兑少了凝不住,差一分火候都不成。

卖豆腐的担子,便落在了阮阮肩上。

她比平时起得更早,帮秦娘把压好的豆腐切成方块,码在铺了湿布的木盘里。

秦娘看着她挑担子,总不放心,反复叮嘱:“路上慢些,别摔了,张婆的豆腐要嫩的,李叔家要老些煎着吃……”

阮阮笑着应:“娘放心,我知道。”

她挑着半担嫩豆腐,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带起细雾,豆香混着晨雾飘了一路,雾里仿佛都结了细细的豆粉。

刚走到巷口,就见雾里停着几辆车

——不是寻常的马车,是乌木做的,车厢漆黑,描着暗金色的龙纹,车轮上裹着厚布,走起来悄无声息。

车旁站着些人,穿着皂衣,腰里佩着刀,眼神冷得像冰,把巷口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是个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肚子微鼓,腰间玉带闪着冷光,手里把玩着串蜜蜡珠子,眼神像鹰隼似的,在巷口探头探脑的街坊脸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阮阮脸上。

那目光让阮阮心里发慌,像被针扎了下。

她下意识想绕开,往旁边的窄缝走,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兵丁拦住。

他们穿着铁甲,甲片摩擦着响,其中一个粗声说:“站住。”

阮阮攥紧了担子的绳子,小声问:“官爷,有事吗?”

“这姑娘,不错。”

绯衣官慢悠悠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他抬手,用那串蜜蜡珠子指了指阮阮,对身边人说,

“咱家是采选使,奉陛下旨,为后宫选美人。秦家能出这样的姑娘,是福气。”

“后宫?”

阮阮懵了,手里的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木盘翻了,白花花的豆腐摔得稀烂,有的沾了泥,有的滚进了水洼,像她瞬间碎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