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进宫!我爹娘还在等我!”她往后退,声音发颤,脚却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两个兵丁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铁钳似的,她的手腕被掐得生疼,挣不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她哭喊着,声音在雾里散开来,却传不远。
巷里的人听见动静,都探出头来,看见是采选使,吓得又缩了回去
——谁都知道,这采选使是替皇上找美人的,被他看上,躲不过。
秦娘在作坊里听见女儿的哭声,疯了似的跑出来,头发散着,蓝布围裙还系在身上,扑上来想拽阮阮,却被一个兵丁推得踉跄在地。
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她顾不上疼,爬过去抱住兵丁的腿,哭喊声撕心裂肺:“放开我闺女!我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了!她还小,她配不上宫里啊!”
秦老爹也扶着墙走出来,咳得满脸通红,手里还攥着秦娘给他披的棉袄,他指着采选使,气得浑身发抖,却只挤出几个字:“你们……你们不能抢人!”
巷尾的沈维柯也跑来了。
他刚从学堂回来,手里还拿着本《论语》,青衫上沾着墨,看见这阵仗,脸霎时白了,白得像纸。
他想冲过去,却被采选使身边的护卫拦住——那护卫横刀一挡,刀身映着雾光,冷声道:“秀才郎,莫要自误。”
沈维柯看着阮阮被兵丁架着,她的头发散了,沾着泪,眼睛通红,伸在空中的手朝着他的方向,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
他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连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知觉。
他多想冲上去,把她拉回来,可他只是个穷秀才,手无寸铁,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护她。
“维柯!”
阮阮撕心裂肺地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救我……”
采选使不耐烦地挥手:“带走。”
兵丁架着阮阮往马车走,她的脚在地上拖出两道痕,粗布裙被磨破了角。
马车帘落下的瞬间,阮阮看见沈维柯站在槐树下,身影单薄得像片要落的叶子,他手里的《论语》掉在了地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想再看一眼那枚槐花簪,却发现慌乱中早已不知掉在了哪里
——或许是掉在了摔碎的豆腐旁,或许是掉在了她被拖拽的路上,就像她被生生扯断的日子,再也捡不起来了。
第三章 深宫寒夜
进宫后的头三个月,阮阮总觉得是场噩梦。
她常常在夜里惊醒,以为自己还在秦家豆腐坊,能听见石磨的“吱呀”声,可睁开眼,只有帐顶绣着的金线牡丹,在昏黄的灯影里,像张张陌生的脸。
她被带去净身房沐浴时,手脚都在抖。
几个老宫女围着她,扯掉她身上的粗布裙
——那是秦娘给她缝的,裙摆上还绣着朵小小的豆花。
——换上件绣着金线的宫装。
料子是软缎,滑得像水,却硌得她皮肤发紧,仿佛不是自己的衣裳。
头发被梳成繁复的发髻,老宫女的手又重又急,木梳扯得头皮疼,发间插着她叫不出名的珠钗,沉甸甸的,压得她脖子都直不起来。
管事嬷嬷是个脸膛刻薄的老妇人,嘴角总是向下撇着,教她规矩时,戒尺不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