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母亲连夜缝补好的旧儒衫,走进考场。
周围尽是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张家少爷张扬,更是当众对我指指点点。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状元郎’吗?怎么,借到笔墨了?”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的考位坐下。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我要用笔,让他们所有人都闭嘴。
考题发下来了。
《论农桑之本,兼策蝗灾之防》。
看到题目,我心中一动。
这是我的强项。
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子弟,他们读过再多圣贤书,又怎会懂得田间地头的疾苦与智慧?
他们只会引经据典,空谈“仁政”、“德化”。
而我,亲眼见过蝗灾过境,寸草不生的惨状。
我亲耳听过老农们在田埂上,讨论如何用烟熏、挖沟、养鸭治蝗。
这些,是书本里没有的知识。
是刻在骨子里的经验。
我提笔,蘸墨。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没有先写八股文章的破题、承题。
我先用简练的笔触,描绘了一幅蝗灾图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字字泣血。
然后,我笔锋一转,开始论策。
我将儒家的“仁爱”思想与法家的“严明”手段结合。
一方面,主张朝廷减免赋税,开仓赈济,此为“仁”。
另一方面,力主建立地方联防体系,官府牵头,里正负责,各家各户按田亩出人出力,统一行动,违者重罚,此为“法”。
最关键的,是我提出的“以生物克之”的治蝗三法。
其一,广养鸡鸭。蝗虫是鸡鸭的美食,官府可低价售卖鸡鸭苗给农户,待蝗灾过后,鸡鸭长大,亦可为农家之补。
其二,深沟火墙。在蝗虫必经之路上挖深沟,引水灌之,或在沟边点燃草料,形成火墙,阻其蔓延。
其三,保护天敌。严禁捕杀青蛙、鸟雀等蝗虫天敌,并立法保护。
这些对策,具体、务实、环环相扣。
它们不是来自书斋的空想,而是来自田野的智慧。
写完最后一笔,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抬头看去,太阳已经升到中天。
主考官是县令王大人,一个据说很务实的官员。
我将希望,寄托于他的眼光。
放榜那天,整个青溪县都轰动了。
县试案首,也就是第一名。
不是家学渊源的李公子,也不是财大气粗的张少爷。
而是我,陈家村的农家子,陈安。
当唱名的差役高喊出“陈家村,陈安”时,我看到张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没有理会他。
我只是转身,朝着家的方向,深深一躬。
爹,娘,儿子没有辜负你们。
这是第一步。
3
县试案首,让我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
府试、院试,我一路过关斩将,皆名列前茅。
终于,在十七岁那年,我考中了秀才。
拿到了踏入士大夫阶层的第一块敲门砖。
但秀才,还远远不够。
我的目标,是乡试,是举人。
中了举人,才能做官,才能真正改变命运。
备考乡试的三年,是我人生中最艰苦,也是最充实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