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别抢!”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驾驶室铁皮边缘,想把自己撑起来。碎裂的玻璃渣扎进掌心和手臂,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完全被更深的恐惧覆盖。“我孩子…孩子压在里面!救命啊——!”
声音嘶哑变形,带着血沫和绝望的哭腔,冲进瓢泼大雨中。
回应他的,是离他最近的一个秃顶中年汉子。那人举着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只随意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脸上带着点不耐烦和嘲讽。雨水顺着他稀疏的头发流进脖子里,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对后面吼道:“有活的!是司机!在叫唤!看着快不行了!别管他!先搬货!快!”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指挥。像是冲锋的号角。
一声呼喊点燃了火!
周围所有正在观望、已经围拢过来的人瞬间动了起来!如同炸了窝的群蜂!贪婪彻底压倒了最后的踌躇和一点点可能的顾虑!
没人再看一眼那个在驾驶室泥水中挣扎爬行、浑身是血、如同烂泥里垂死蠕虫般渺小的司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车厢!那堆散落在地和即将从翻倒车厢里倾泻而出的东西!
“搬!快搬!纸箱子都压坏了!别抢坏了!捡好的!”
“这边!这边箱子上写着柚子!大的!搬这个!”
“当心!纸泡烂了!一碰就破!手稳着点!”
混乱的场面瞬间爆开。人影幢幢,在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忙。鞋子陷入黏糊的黄泥里,拔出来溅起浑浊的污水。有人嫌雨伞碍事,随手扔在泥地里任雨水敲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力气不小,弓着腰费力地扛起一个沾满泥水的破损纸箱,里面是压得变形的苹果,她抱起来就往怀里揽,转身就往坡上踉跄地扛,泥水顺着她的裤管往下流。有人直接就在泥地里蹲下,粗暴地撕开那些浸透了雨水、软塌塌的纸箱盖,伸手进去掏摸,捞出几个湿淋淋的柑橘或梨,塞进自带的提篮、编织袋甚至撩起的衣服下摆里。红红黄黄的水果沾着泥点,立刻被抹花了颜色。
几个精壮小伙子的目标是车斗!
那巨大车厢侧翻后,侧面铁皮撕裂变形卷曲出一个将近一人高的破口,露出了里面堆叠挤压成山、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的纸箱。箱体破损不堪,橙黄色的水果表皮已经隐约可见。
“这边!大缝子!”
“谁带撬棍了?搭把手!把这卷铁皮再撕开点!”
“都起开!让我来!”
一个精瘦的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汗衫,抄起手中的钢钎就朝那卷曲的铁皮边缘狠命凿去!
当!当!当!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在暴雨中炸响!火花在生锈的铁皮和钢钎之间迸溅出来!
那巨大的卷铁皮在蛮力撬动下嘎吱呻吟!
“嘿——!”周围几个人齐声发力!
哗啦!!!
一块足有门板大小的厚重铁皮,被硬生生从车斗主体撕裂、翻卷开来!
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瞬间!堆叠在车厢内部受压许久的纸箱失去了一侧的支撑,轰然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