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乐趣。我看着这些机器,这些豪车,就像看着一堆废铁。我赚了很多钱,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赚钱。我活着,但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我想起了那些表情麻木的村民,想起了那个日夜生产着无用文具的工厂。
他们不是麻木,是他们用来交换财富的“桃”,就是他们的情感、热爱和记忆。
他们已经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
“那我爸呢?”我颤声问道,“他换了什么?”
“你爸?”强子掐灭了烟,眼中流露出一丝敬佩,又有一丝同情,“你爸是个硬骨头。他什么都没换。”
“当年,村里第一次搞这个,要他献出对你妈的思念。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拒绝了。”
“所以……”
“所以福桃树惩罚他。”
强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它没有直接伤害他,而是选择了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抹去你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它先是让你妈的照片褪色、遗物消失,然后,它开始抹去村里人关于她的记忆。现在,除了你爸,可能还有你,整个村子,都没人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等哪天你爸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你妈妈。她,就等于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爸那么恐惧,怪不得他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不是在逃避,他是在守护。他在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对抗着全世界的遗忘。
“那我……我和林舒呢?”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我们没有献桃,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无主之地’。”
强子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任何在村里逗留过久,又不参与契约的人,都会被福桃树视为可以随意汲取的养分。”
“它在慢慢吸收你们的生命力,陆远。那个仪式,就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你再不献上你的‘桃’,你们两个……都会被吸干,彻底消失。”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原来,强子给我那颗干瘪的桃核,不是警告,是救命。
那是他为我准备的“门票”。
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除夕夜,换桃纳福仪式。
村后山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村民们像一群狂热的信徒,围绕着一个用桃木搭建的简陋祭台。
祭台中央,坐着一个身穿红袍、脸上涂满油彩的“福星”,他就是福桃树的代理人。他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祭台之后,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棵巨大、扭曲的古树轮廓,它的枝桠在夜风中摇曳,像无数招魂的手臂。
那就是福桃树。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走上祭台,将自己无形的“桃”献给福星。
每当有人完成仪式,福星就会从身旁的篮子里,取出四颗饱满鲜红的果实,交到那人手中。
得到果实的人,脸上会露出一种满足而空洞的狂喜,然后默默退到人群中,眼神贪婪地盯着下一个上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