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疑惑,有贪婪。
福星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也转向了我。
我走到祭台中央,在他面前站定。
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做出一个索要的姿势。
我没有给他那颗桃核。
我从背包里,慢慢抽出了那卷图纸。
我在福星面前,将它缓缓展开。
风吹动图纸,发出“哗啦”的声响,像一声孤独的宣言。
“你看,”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坳,压过了风声和人们的呼吸声,“这不是一颗‘桃’。”
“这是一栋房子。”
我的手指,划过图纸上的线条。
“这里,是朝南的窗户。每天早上,第一缕阳光会照进来,落在木地板上。林舒她……我爱人,她喜欢阳光。”
“这里,是开放式厨房。我会在她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抱着她。她做的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这里,是书房。我会在这里画图,她会在这里看书。我们不用说很多话,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身边。”
“院子里,要种一棵桂花树。秋天的时候,会很香。”
我抬起头,直视着福星那双空洞的眼睛,也看着台下所有痴迷的、麻木的村民。
“它不是一段可以被剥离的记忆,也不是一种可以被抽走的情感。”
“它是我对未来的所有构想,是我对一个人的全部承诺。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想要用自己的双手,而不是用出卖灵魂换来的东西,去为她建造的一个家。”
“它是一种纯粹的、与物质无关的梦想和爱。”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呐喊。
“这种东西,你们见过吗?!”
“它无法被估价,无法被量化!”
“福桃树,你告诉我,这个东西,它值几颗果子?!”
“你!换得起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山谷里炸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福星那张涂满油彩的脸,第一次出现了人性化的表情。
是困惑。是混乱。
他干枯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在计算一道他无法理解的难题。
我手中的设计图,像一段无法被编译的病毒代码,正在冲击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古老的交换系统。
祭台开始轻微地晃动。
祭台后方,黑暗中的那棵巨大桃树,发出了痛苦的“咔嚓”声,仿佛不堪重负。
村民们脸上的狂热,正在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长久被压抑后的迷茫,是灵魂被掏空后的巨大空虚。
他们看着我手中的图纸,又看看自己手中那几颗用珍贵之物换来的、鲜红欲滴的“果实”。
第一次,有人眼中出现了怀疑。
“轰——”
一声巨响,祭台塌了半边。
那个被称为“福星”的木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上的红袍滑落,露出一张和台下村民一样麻木、苍老的脸。
仪式,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