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面,荒诞,诡异,又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狂热。
我站在人群外围,手心里紧紧攥着那颗干瘪的桃核。
林舒就在我身边。
她比前几天更虚弱了,嘴唇毫无血色,却依然强撑着,用冰冷的手抓着我的衣角。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向往和新奇,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但那恐惧,更多是为我,而不是为她自己。
“陆远……”
她轻声叫我的名字,“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走?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我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知道,我们已经被福桃树锁定了。现在逃,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祭台上空洞的福星,看着台下狂热的村民,看着身边摇摇欲坠的林舒。
我面临一个绝境。
我可以走上台,献出强子给我的那颗“无主之桃”,暂时保住我和林舒的命。
但从此,我就会被绑上这条魔鬼的贼船,年复一年,直到我也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或者,我可以献出自己的“桃”。
献出什么?
我对建筑设计的理想吗?
那是我对抗这个庸俗世界最后的武器。如果没了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是……献出我和林舒的爱情?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让我感到一阵锥心的剧痛。
忘记和她在大城市合租的小房子里,她为我做的一碗热汤面?
忘记她在无数个我自我怀疑的深夜里,给我的拥抱?
忘记她为了支持我的梦想,放弃了她自己的前途?
如果忘了这一切,我还是我吗?
那我用空荡荡的躯壳,换回一个同样空荡荡的她,又有什么意义?
不。
我不能这么做。
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上。
包里,有一卷图纸。
那是我在最失意的时候画的。
上面没有宏伟的地标,没有炫技的结构,只有一座小小的、温暖的木屋。那是我想象中,我和林舒未来的家。
它承载了我所有的理想,也寄托了我对她所有的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绝望的脑海中,突然被激活了。
我是一个建筑设计师。
我理解系统,理解逻辑。
福桃树的契约,本质上是一个交换系统。
一个冰冷的、基于等价交换的系统。情感、记忆、寿命,在它眼里,都是可以被量化的、用来交易的筹码。
它强大,是因为它抓住了人最原始的贪欲和恐惧。
但任何系统,都有它的逻辑漏洞。
如果……如果我献上的,是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量化、无法交换的价值呢?
就像一段乱码,输入一个精密的程序里。
会发生什么?
我看着林舒苍白的脸,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是担忧和不舍。
我突然笑了。
我俯下身,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我。”
说完,我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燃烧着欲望火焰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