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你这车里拉的啥?”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些。
“百货,衣服鞋子啥的。”李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哦,”老太太点点头,独眼转向窗外,“这条路邪乎得很,尤其是下雨天,后生你可得当心。”
李晓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了汗。他去年来的时候,收货的王老板确实提过一嘴,说这条路上出过几回事,都是货车司机,半夜在弯道处连人带车掉下去,最惨的一个连方向盘都嵌进了崖壁的石缝里。当时他只当是司机疲劳驾驶,现在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货车转过一个急弯,车灯扫过路边的警示牌,上面“减速慢行”四个字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胀。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老太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李晓刚想问问她要不要紧,就看见老太太用枯树枝似的手捂着嘴,指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蓝布衫上,像绽开了一朵朵诡异的罂粟花。
“大娘!您没事吧?”李晓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太太慢慢停止咳嗽,放下手,掌心全是黑红的血。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用蓝布衫的袖子擦了擦手,咧开嘴笑了笑——她的牙床都是黑的,像是被陈年的血渍浸透了。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坳口。”老太太指着前方,独眼突然亮得吓人,像是有只萤火虫钻进了那团白翳。
李晓这时候只想赶紧把这个诡异的老太太送走,脚下下意识地踩了油门。货车速度快了不少,雨刮器跟不上雨点的速度,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膜。他正使劲眯着眼辨认路况,突然看见路边站着个穿黄色工装的男人,正朝他挥手。
那男人站在弯道最险的地方,身后就是没有护栏的悬崖。李晓心里一紧,刚想减速,副驾驶的老太太突然尖叫起来:“别停!千万别停!”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完全不像个老人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用指甲划过铁皮。李晓被她吓了一跳,脚下本能地松了油门,货车慢了下来。就在这时,那个穿工装的男人突然朝车头跑来,李晓这才看清,那人的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在风里飘着,脸上血肉模糊,一只眼球挂在眼眶外面,像颗泡发的荔枝。
“啊!”李晓大叫一声,猛打方向盘。货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失控地打滑,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感觉车身剧烈地倾斜了一下,副驾驶那边的车轮已经碾到了路边的碎石,崖下传来令人心悸的轰鸣。
“让你别停!”老太太的声音变得怨毒起来,她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李晓的胳膊。那只手冰冷刺骨,指甲像铁钩子一样嵌进他的皮肉里,疼得他差点叫出声。
李晓拼命想甩开她的手,可那老太太看着干瘦,力气却大得惊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踩下刹车,同时反向打方向盘。货车发出一声巨响,终于在悬崖边停了下来,车头探出路面近半米,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仰望着。
“呼……呼……”李晓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转头想质问老太太,却发现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