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那只昂首的凤凰，从头到翅膀尖，被人用浓稠黑臭的焦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糊住了大半，黏糊糊的覆盖层还往下淌着道道黑痕，像是流干了脓的血污。象征新生的地球图案也被刻意涂抹得肮脏不堪。
真正刺瞎我眼睛的，是海报底部。就在“浴火重生”下面，有人用利器，一下一下，狠狠地刻上去一行字，深得几乎要穿透钢板：
“优化替代进度99%——残次品收容点：西区花园街109号”
西区花园街109号！
我家！
那几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
残次品？！收容点？！
艾米玩坏的水晶音乐盒？柳朵珍藏的那几本旧画报？还是……她们？！我和柳朵是底层挣扎的普通人，可我的艾米……她是我唯一的、完美的天使！她怎么可能是什么残次品？！
一股冰冷的恐惧混合着狂暴的愤怒，瞬间烧干了我的理智！我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向西！向花园街！脚下一滑，身体撞在一堆破纸箱子上，腐朽的纸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塌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滚落出来。
我跌坐在冰冷的尘土里，被呛得直咳，眼睛酸涩得要命。一片狼藉中，一个色彩鲜艳的、只有手掌长的小圆管，在一堆灰扑扑的杂物里格外扎眼。
我颤抖着手把它捡起来。
塑料管体被踩得凹陷变形，盖子裂了，里面已经干结发硬的膏体是……蓝色的。
儿童牙膏。水果泡泡味的。牌子模糊了，但我认得那个包装配色。是艾米一直用的那种。她说这味道像会飞的小精灵。柳朵总抱怨这个刷不干净，但扛不住艾米喜欢。
指甲用力抠了一点干硬的蓝色膏体，送到鼻子下面，猛地一吸。
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薄荷甜香，混合着一丝塑料老化后的异味，顽固地钻进了鼻腔。是它！是艾米的味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猛地一跳！
她们……还在这里待过！至少艾米用过这个！她们离开了……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攥紧那半管牙膏，像是攥着最后的希望和氧气罐，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脚上磨破的地方流血了，黏腻温热地沾在鞋子上，我也顾不上看。
穿街过巷，那些熟悉的店面招牌只剩下扭曲的铁架子。街角的“老好人酒馆”成了老鼠窝，曾经挂着霓虹灯的“乔理发”只剩半片招牌斜吊着。越靠近家，道路两旁的建筑废墟反而“干净”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犁过一遍，建筑残骸被推向了两边。空气中那股混合的铁锈和消毒水味道越来越浓，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蛋白质烧焦的怪味？
花园街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猛地刹住脚步，惊恐地躲进一栋塌了半边的洗衣房阴影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109号！我家……那栋两层红砖小楼呢？！
没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大坑！被爆炸或者别的什么巨大力量硬生生掏出来的地基巨坑！坑壁上残留着碎裂的红砖和扭曲的断裂管线。坑底积着浑浊发绿的脏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