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黄疸指数今天有点反复升高，可能需要再次进行蓝光照射。”小刘合上记录本，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黄疸……蓝光……这些冰冷的词汇像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林晓脆弱的神经。她只能徒劳地点头，目光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周伟大部分时间都守在NICU外面。林晓被推回病房时，偶尔能瞥见他僵硬的背影，像一尊石化的雕塑，紧贴在观察玻璃上。他的肩膀垮着，那件深蓝色夹克似乎更皱巴了，沾着污渍的袖口显得格外刺眼。他几乎不主动进病房，来了也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那张硬邦邦的塑料椅上，头垂得很低，目光盯着地面某个不存在的点。病房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厚重得能压垮呼吸。
这天下午，林晓正昏昏沉沉地躺着，周伟突然推门进来，脚步有些急促。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种灰败的死气。
“晓晓……”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医生……让签这个……”
林晓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挣扎着半坐起身：“什么？”
周伟把那张纸递到她眼前。白纸黑字，印着刺目的标题——《病危（重）通知书》。下面罗列着冰冷的医学术语：呼吸窘迫综合征加重、喂养不耐受、严重黄疸、感染高风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感染指标……在升高……”周伟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呼吸……又有点困难了……可能……可能要上更强的呼吸支持……风险很大……让家属……有个准备……”
“准备？”林晓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准备什么？！准备放弃吗？！”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熊熊怒火，烧灼着她的理智。她死死盯着周伟，那个在产房外还在接电话的背影，那个此刻拿着病危通知书的丈夫，一种被背叛的尖锐痛楚混合着对女儿安危的极致恐惧，彻底冲垮了她的防线。“周伟！那是我们的女儿！她在里面拼命！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投降书吗？！”
周伟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拿着通知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晓晓，不是……医生只是……”
“只是什么？！”林晓根本听不进去，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泪水决堤而出，混着愤怒和绝望的嘶吼，“产房里你在打电话！现在你拿着这个！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
“林晓！”周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也瞬间涌上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你讲点道理！那是我们的女儿！我比谁都……”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护士焦急地探进头：“周伟！快！NICU！宝宝情况有变化！医生让你立刻过去！”
周伟的话戛然而止。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甚至来不及看林晓一眼，攥着那张病危通知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病房。
林晓僵在床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刚才的怒火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冰冷刺骨的恐惧和无边的绝望。女儿情况有变……病危通知书……她猛地掀开被子，不顾腹部的剧痛，挣扎着就要下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