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子’,呵……”她故意模仿着副总的油腻腔调,阴阳怪气,“我看啊,抱大腿也得挑挑杆子干不干净吧?臭了、烂了还往上蹭,不怕自己也惹一身臊?”

“桃子”两个字像两只潮湿冰冷的蛞蝓,倏地钻进我的耳朵,带着副总那张肥腻脸庞上垂涎欲滴的油光和浑浊眼神的回忆粘腻在皮肤上,激起一片寒栗。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滚,酸水瞬间顶到喉咙口。恶心感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将我淹没。

“烂裤裆!”不知是谁,在远处哪个格子间里,用极轻极轻、却又足以穿透这片死寂的耳语砸出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隐秘而准确地刺破了办公室表面的平静。

张姐递过来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端着杯子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我再也无法在走廊里多停留一秒。那一声“烂裤裆”如同滚烫的烙印,烫得我灵魂都在发抖。我踉跄着冲进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反手重重关上了隔间的门。门锁咔哒合拢的轻响,仿佛关断了一个世界。冰冷、光洁、散发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狭小空间,将我隔绝开来。

背靠着冰凉的不锈钢隔板,我才敢大口喘气,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隔板滑坐到冰凉的瓷砖地上。头顶白炽灯的冷光毫无遮蔽地泼洒下来,刺眼、尖锐,如同针尖在视网膜上跳舞。它照亮瓷砖缝隙里永远清理不掉的微黄污渍,也照亮了我自己狼狈的倒影——在那个小小的不锈钢壁龛的模糊映象里,我看到自己惨白的脸,死灰的颜色,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一点,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变成了深褐色,粘在微微颤抖的唇瓣上;最狼狈的是那双眼睛,空洞洞地睁着,里面的光几乎熄灭了,只剩下浓稠得像化不开墨汁的疲惫、恐惧,还有一丝逐渐烧灼起来的愤怒。

奶奶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如同隔着遥远的时空破水而出,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运之力:“小雅,记牢了。丙火日主,生人乃是太阳之火,其性猛烈,若命中无‘癸水’雨露调和,也无‘壬水’江河疏导,更缺‘庚金’劈甲引火,反倒遇上加倍的‘甲木’枯槁引火之物……”记忆的画面清晰浮现,奶奶那双看透世间枯荣的眼睛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异常清明锐利,“这便是炎上无制,烈火焚林的绝凶格局!迟早自焚其身!记住,物极必反,盛极则衰!你看那山火,烧得多旺?可烧尽了山头,还能剩下什么?无非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此乃天罚!”

何桃张扬跋扈的脸再次狰狞地挤占了我的脑海——她摔来的文件仿佛还贴着皮肤,那尖利的咒骂声犹在耳旁刮擦。她的笑声是那样肆无忌惮,她的恶意是那样坦露无遗。

“……丙火猛烈,欺霜侮雪……能煅庚金,遇强愈强……性情急躁,做事果决……若失令根浅,多显虚妄之象……”

奶奶絮叨的命理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冰珠般从我心头滚过。那“炎上无制,烈火焚林”八个字,此刻看来已不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被何桃这个人演绎得淋漓尽致、血肉模糊的预言!她就是一团失控的、盲目焚烧一切的恶火!那张精心描画的脸,那双势利精刮的眼睛,那身看似光鲜的名牌套装,包裹着的,不正是一颗“遇强愈强”、却又因根浅(德薄)而日益显现出疯狂虚妄迹象的恶毒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