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图余温
天文台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溪低头看着掌心的向日葵花瓣，边缘还沾着晨露的湿意。周延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埃，在朝阳里看得格外清晰。
“去吃碗面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晨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山下有家老店，辣椒油特别香。”
林溪想起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她在终点线给跑完三千米的周延递水，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和此刻如出一辙。那时他校服领口沾着草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接过水瓶时说了声 “谢了”，和七年后这句邀请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面馆的木桌泛着油光，周延把辣椒油推到她面前时，林溪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第二节有道浅疤。“做实验时被烧杯烫的。”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目光，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荷包蛋，“去年观测日食，手忙脚乱的。”
林溪的筷子在碗里划着圈，忽然想起他储物柜里总备着的烫伤膏。那时她以为是打篮球总受伤，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早就在为追逐星空做准备。
“你呢？” 周延抬起头，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新学校的图书馆…… 习惯吗？”
林溪的指尖猛地收紧。转学后的第一个月，她总在放学后绕远路去旧校区，趴在图书馆三楼的窗台上看夕阳。有次撞见周延抱着一摞天文杂志出来，她慌忙躲到樟树后面，看着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向日葵花瓣，像个偷藏秘密的孩子。
“还好。” 她小声说，把脸埋进热气腾腾的汤碗里，“就是…… 没有转笔的声音了。”
周延的筷子顿了顿。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又开始聒噪，林溪听见他轻轻说：“我后来总转不好笔，好像少了点什么。”
吃完面往回走时，周延去便利店买了两罐薄荷糖。绿色的罐子在阳光下晃了晃，他递给她一罐：“还是老牌子，你以前总说太凉。”
林溪捏着冰凉的罐身，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平安夜。她在他的储物柜里塞了盒牛奶糖，附了张纸条：“薄荷太凉，换这个吧。” 第二天那盒糖出现在自己的抽屉里，纸条背面多了行字：“可我喜欢带点凉的。”
“现在觉得…… 还好。” 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从舌尖漫到眼眶，“有点像那年的风。”
周延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个牛皮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了星图，在 2017 年 8 月 12 日那天的位置，贴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那天我等了很久，” 他的指尖划过花瓣边缘，“数到第一百零三颗流星时，觉得你可能不会来了。”
林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我后来去了天文台。” 周延合上笔记本，声音很轻，“每年流星雨的时候都去，总觉得你会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片新鲜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里，“今年的向日葵开得特别好，像你作文里画的太阳。”
林溪忽然想起那篇没敢给他看的作文。老师评语写着 “情感真挚”，却不知道，她画的太阳，其实是他转笔时红笔在阳光下的反光。
回去的路上，周延把那本《天体演化简史》送给了她。书的扉页上有行小字：“送给能看见猎户座的人。” 翻到夹着向日葵花瓣的那页，发现空白处写满了日期，从 2017 年到 2024 年，每个日期后面都画着小小的太阳。
